許思柔惶恐站起身來,眼圈和鼻尖都是通紅的,似乎是忍得眼淚汪汪,細聲道:“姑姑,對不住,我不知怎地,有些惡心難受。”
“那姑娘快歇着去罷。”辛夷想起了什麼,目中便帶了幾絲憐憫,心裡暗暗歎氣,面上紋絲不露,命小宮女收拾殘局,親自扶着許思柔回了宣春殿後面的偏殿,又服侍着她躺下。
可許思柔神思惶惶,如何能安心入睡?
當着辛夷姑姑的面,她不得不阖上眼,一顆心卻柔腸百折,回想着往日裡李忱待她的着意憐惜,兩人纏綿的時刻,又想着這些日子以來他的冷淡和避而不見,今日親眼見他和薛家小姐你侬我侬,眼中越發澀然,到底是迷迷糊糊歇了一小會兒。
待再睜開眼,便見羅帳低垂,光線昏暗。
她出聲問:“現下是什麼時辰?”
春桃聞聲放下手中的針線籮筐,将羅帳挂上簾鈎,扶着許思柔起身,笑道:“表姑娘醒了,方才唬了我一跳。”
“若不是辛夷姑姑穩得住,奴婢都要去請太醫了。”
又勸她:“酉時中了,姑娘起來用些晚膳罷。”
她說到這裡,才覺許思柔半日沒有回應,轉頭看她,卻見她明眸望着虛空,猶自怔怔地在發呆。
許思柔閉上眼,複又睜開,這一瞬下定決心。
她雖外表生得嬌柔,内心裡卻并非是真正柔弱之人,隻一個十幾歲的女孩,驟然父母雙亡,孤身來京,投奔唯一的親人,這姑姑還因着早年便進了宮,她從未見過,是以日常相處,也是敬懼多于親近,而表哥,是她芳心所系。
姑姑的推波助瀾,亦或女子天生的直覺,讓她窺得他喜歡女子柔順的模樣,有意地去靠攏,作如此裝扮,去得到他的歡心。
因這意味着未來的榮耀歲月。
何況她腹中有了他的子嗣,母子連心,她怎麼舍得失去他?
為這個孩子,為自己,她也要争取。
然她雖與姑姑相處不久,卻已知此事求姑姑無用,因她深知,姑姑能有如今執掌六宮之權,靠的并非陛下的恩寵,而是自己的兒子。
這個孩子的生機,還是要得着表哥的憐惜。
“春桃,今日姑姑壽辰,表哥也忙碌一日,午宴上甚麼都沒吃,我想為表哥親手做些玉蘭花糕糕。”許思柔擡眼看春桃,嬌美的容顔滿是惦念之情。
春桃并不知道許思柔心中曲折,聞言笑道:“好呀,那姑娘做了,奴婢送到東宮。”
許思柔一雙美目緊盯着春桃,緩緩道:“我想自己送去東宮。”
春桃一怔。
雖說看好自己服侍的這位主子的前程,可她心裡也清楚。以表姑娘的家世,便是有娘娘的助力,也萬萬是做不得東宮正妃的。
殿下定也是這般心思,總得待大婚之後方将表姑娘納入東宮,是以,平日裡,多是殿下來永和宮尋表姑娘,殿下并不樂見表姑娘去東宮尋他。
許思柔自然知道春桃對她并不忠心,但自己帶來的丫頭進宮不久便染了病,恐傳染了貴人,便被姑姑賞下銀子打發出了宮,如今自己身邊竟沒有可用之人。
“春桃,今日太子表哥如何待薛小姐,你也看到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瞞着你了。”她拉着春桃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咬了咬唇,“表哥生怕薛家小姐不喜,想要我趁着月份小,打下胎兒。”
“怎會?”春桃失聲:“殿下他......表小姐别是聽錯了罷。”她手足無措,想了想道:“便是殿下同意,娘娘她怎會應,咱們去求娘娘罷。”
許思柔看了她一眼,晶瑩的淚珠一滴一滴落下來:“是穗兒聽到的,她是我的同鄉,她說姑姑拗不過表哥,已是應下了。”
她既将穗兒都說了出來,便是笃定主意,定要将春桃争取到自己這一邊。
“今兒的燕窩,我避過了,可明兒呢,後日呢,”許思柔滿面凄然,“若待姑姑開口,我.....我怎能違逆呢。”
此刻她松松挽着鬓發,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我見猶憐,邊說邊輕輕地啜泣,見此情形,春桃也有些不忍心,小聲道:“可若殿下和娘娘主意已定,......咱們能有什麼法子呢。”
“好妹妹,我不為難你,我隻想見表哥一面,”許思柔擦了擦淚,臉上浮現出堅毅之色,“我要去求他,求他放過這個孩子,我們母子便離了這裡,決不會礙着他和薛家小姐。”
春桃一愣,倒是認認真真重新打量起眼前這位柔柔弱弱的表姑娘。
見她搖擺不定,許思柔咬咬牙,拔下頭上一支白玉嵌珠碧玉簪插到春桃頭上,又褪下手上的翡翠镯子套到春桃腕上:“好妹妹,若你能保全我們母子,我定不會忘了你這番恩情,若我母子将來一日有造化,我便将你認作義妹,風光出嫁。”
“姑娘,使不得......”春桃作勢躲避,卻被許思柔阻攔,她神情楚楚,唇角卻翹起一個淡而笃定的笑意,因她知,春桃心動了。
春桃垂下眼皮想了想,擡頭道:“表姑娘,奴婢想,不若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