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笑地看了史如意一眼,轉頭問丁香。
“丁香妹子,今個兒怎地也出門了。
可是要買什麼家去?”
丁香提着那包袱,輕輕“啊”了一聲,下意識用之前敷衍史如意的那套回她。
“我繡了花……
娘叫我拿出來賣呢。”
紫煙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故意親親熱熱地攬過丁香的肩膀。
“這你可就問對人了!
來,跟我走。
我認識一家繡坊的老闆,他們家收的價格又公道又好,保證不會虧了你的。
喲,這帕子是你繡的罷……這手藝了不得,上頭這梅花跟真的一樣。”
丁香滿臉不情願地被紫煙拉走了。
史如意松了一口氣,如蒙大赦,連忙幾步并作一步,和香菱腳底抹油跑掉。
緊趕慢趕,好歹是趕在太陽落山前,把點心給送了。
回府的路上,史如意買了一塊用香料鹵好的豬耳朵。
讓那娘子用熱水溫好了,切片,放竹籃裡裝着。
紫煙最愛用這個,冬日天冷,她們家每晚睡前都是吃酒的,暖身子,一覺能睡到天光。
下人院裡,丁香拎着空空的包袱皮,垂頭喪氣地歸家。
剛邁進院子,就懶洋洋地叫,“娘——”
又吩咐紅豆給她熱個肉餅、煮碗疙瘩面湯來,跟史如意跑了這一下午,可把她累得夠嗆。
“哎,我的好香兒——”
程媽媽聽着她歸家的聲音,一股腦從炕上起來。
聽聞丁香說了今個兒一無所獲的事情,也不見程媽媽失望,還反頭寬慰丁香。
“這時日還長着呢……
這史如意躲得過初一,還能跑得過十五?”
倒是對那橫插一腳的紫煙很有意見。
“呸!
又關她們家啥子事了?我看呐,狗拿耗子都沒她閑。”
程媽媽往地上啐了一口,心裡這好奇跟貓爪子撓似的。
她這人是看不得别人家比自己好的,當年史如意死了爹,溫媽媽死了男人,程媽媽沒少在背後幸災樂禍。
旁人倒下了,這管鋪子的美差,不就落到她自家男人頭上來了嗎?
不然,程媽媽現在還要日日在府裡掃地。
哪能像如今,家裡還能使銀子,買了下人來做事。
等紅豆過來,往桌上放了碗碟,程媽媽擡腳便往她身上來了一下。
故意嘲笑着問她,“那史如意,這幾日怎麼不見來給你送吃的了?
日日揀人家剩飯吃,你是史如意養的狗啊。”
那紅豆被踢得踉跄一下,直接滑倒在地,低頭瑟縮着,不敢回嘴。
丁香喝着面湯,咽下嘴裡的肉餅,習以為常地看着這一幕。
“娘,你别踹她了。
她就這一身破衣裳,跪爛了我們還得給她買,多不劃算。”
她們自個兒的衣裳,就算是舊了,紅豆也是不配穿的。
拿出去當了,都能換得幾身粗布麻衣給她穿。
“哎,我曉得。”
程媽媽對自個兒女兒笑眯眯的,這精明勁,一看就知是随了她。
隻是這丫頭,該敲打的還得要敲打……不然出去亂說,壞了事,累到她們頭上怎麼辦?
轉頭斜眼瞅紅豆,脫了鞋底,拿來慢條斯理地敲桌子。
一下、又一下……
紅豆聽着那熟悉的“砰砰”響聲,一邊搖頭一邊後退,幹黃的臉變得煞白。
程媽媽冷笑一聲,“紅豆啊,你賣身契落在我手裡,這輩子是死是活都飛不出去。
心該向着誰,自己有點數。
若是讓我在外頭聽着,你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程媽媽異常緩慢地朝她笑了一下。
紅豆身子一抖,眼淚一下子就狂飙出來。
……
“我曉得,你跟你娘都是個好的,不忍心對人惡聲惡氣。”
紫煙坐在炭火邊,一邊用筷子夾豬耳朵,一邊毫不客氣地點了史如意的額頭,開始教訓她。
“但若是碰着那無賴的人,偏偏吃準了你們這點。
你對她們再好,她們可會記你半分?
她們若是不要臉,你就跟她們撕破臉了,日子倒還過的舒心。”
史如意捧着下巴,虛心地聽了,乖乖點頭。
今日若不是碰上紫煙,她還真不知該怎麼做了。
俗話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她上輩子和這輩子,都沒怎麼跟這三教九流打過交道,自然也不懂這底下人處世的智慧。
又把自個兒的擔心給紫煙和許嬸子說了。
“我畢竟是府裡的廚娘,老是跑到人家家裡送點心……
若是太太知曉了,怕是會不高興。”
可是若一直像這般瞞着,改日被程媽媽這種人抓了把柄,直接捅到曾氏那裡,那才更是要糟。
許嬸子放下手中搓到一半的麻繩,望着她,欲言又止。
史如意朝她眨眨眼睛,直起身子,“嬸子但說無妨。”
許嬸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嬸子之前不說啊,是怕你這點心是秘方,回頭被人學了去。
我倒是知曉外頭有個點心鋪子……這眼看着,就快要開不下去了。
如意,你若隻是想找處地方賣點心,不如去那兒碰碰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