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住她手腕的修長手指倏地松開,段骁臉色霎地蒼白,“是我?”
段骁像是做錯事的少年般,雙手握拳垂在身側,忽然此時一陣風吹過,墨色的衣袂在風中獵獵作響,金絲流轉,整個人忽地籠上一層寂寥。
楚清阮卻隻覺得好笑,“王爺您是不開心了嗎?可這些莊丁,他們明明隻是盡職地守護莊子,卻要被您的人這樣威脅,王爺嘴上說着喜歡妾身,可妾對您來說,不過是那掌中雀、籠中鳥,您開心的時候逗上一逗,不開心了就像這莊丁一樣,說殺掉便可以随時殺掉。”
話說出口,楚清阮隻覺一陣爽快,事到如今她終于想明白了,段骁想要如何對她,她說了從來都不算,她小心翼翼的虛與委蛇和肆無忌憚的暢所欲言,又有什麼區别。
有些話,早些說清,也許她反而能知道段骁的真實目的。
段骁看着她,挺直的脊背瞬間繃緊,似是遭受當頭一擊般愣在原地。
季朔看着段骁突然沉滞的氣質,暗道一聲不好,王爺這是又想打人了。
卻不想段骁沉默片刻,指尖蜷了又緊,臉龐慘白,“你沒有說錯……”
嗓音依舊清清冷冷,尾音卻帶着顫。
上一世的他,想必就是這麼看楚清阮的。他認為她給他下藥算計他,隻當她是個心機深沉一門心思攀附權貴的勢利女子,他任由裴華卿針對她、折磨她,他明知道裴華卿所言大多不實,從始至終卻隻在一旁冷眼旁觀,他隻想看她能撐多久,卻從沒考慮過,她也會撐不下去。
段骁雙手緊握到指節泛白、青筋凸起。
可是,他早已後悔了。
段骁向着楚清阮,緩緩上前一步,“我确實從來沒把旁人的性命感受放在心裡,他們是死是活,是喜是悲與我何幹?甚至,我也從來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楚清阮神情淡淡,似是不信,又似是早知如此。
段骁如玉石般精緻的臉龐泛着淡淡蒼白,嗓音低沉冷冽,“阮阮,我的命就在這兒,你可以随時來取。”
楚清阮卻斂了斂眉,漫不經心地回道:“我要您的命做什麼。”
她不在乎段骁的命,她也不在乎他在想什麼,他想幹什麼,她隻是再也不想看到這個人而已。
段骁唇邊漸漸漫開一抹苦澀,若是她記起上一世的事,隻怕第一件事便是要了他的命。
段骁從懷中掏出一隻銀白色的口哨,拉過她的右手,珍而又重地放在她手心。
“王爺!”一旁的季阙瞬間目眦盡裂,高聲叫道。
楚清阮好奇地看向手中小巧的哨子,不管是顔色還是質地,她都從未見過,甚至從段骁懷中掏出、在她手心也放了好一陣,仍然透着陣陣寒意。
段骁沒有理會季阙的阻止,輕聲向她解釋道:“這是骨哨。”
“骨哨?”楚清阮不解地擡起頭,“是牛骨,還是豬骨?”
段骁沒有回答她的疑問,而是格外認真地說道:“阮阮,以後它就是你的了。”
楚清阮有些錯愕地蹙了蹙眉,段骁為何會在這個時候送她一隻哨子,她把哨子放到嘴邊,好奇地正想試着吹響,卻被段骁一把按住,“現在不要吹。”
楚清阮不解地眨了眨眼。
段骁冷峻的臉龐格外嚴肅:“阮阮,隻要你吹響這枚骨哨,不論何時何地都會有暗衛前來護你周全,暗衛認哨不認人,你隻要拿着這枚哨子,即使是我也動不了你分毫。”
段骁嗓音低沉微啞,神情專注而又認真,楚清阮一時間忍不住要相信,這真的是支可以召出暗衛的骨哨,可是很快,她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段骁拿出這枚哨子,應當隻是為了向她證明,他并不是在玩弄她,可是,尋常人家表心意的時候要麼送金銀要麼送地契,唯獨段骁,隻拿一枚哨子敷衍她。
說明在他看來,她隻值一枚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