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在其他嘉賓耳朵裡聽起來似乎沒有什麼問題,青葭甚至自然地接過話頭打趣許鈞聞:“原來偶像的真實家庭生活也這麼接地氣哦”。
可偏偏坐在離許鈞聞最遠的位置、用其他嘉賓擋住視野裡許鈞聞的身影的時缈不由自主地擡手揉了揉鼻子。
她總覺得許鈞聞這句話聽上去有些陰陽怪氣。
的确。
以前一起在許鈞聞那個小出租屋住的時候,家裡的碗從來都是他洗的。
時缈總是會撒嬌抱怨洗潔精沾到手上的觸感很難受、戴着橡膠手套洗東西悶得皮膚很不舒服、隔着手套把握不住力道擔心會把碗摔碎……
總之她總能想出無數理由去逃避洗碗這件事,而許鈞聞也總會在聽完她的借口之後露出那副“果然如此”的無奈笑意,然後如她所願包攬下洗碗的任務。
可他們都分開這麼久了,時缈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麼自作多情地認為許鈞聞現在口中說的“家裡人”還會是自己。
于是身影更加向後靠了靠,以免自己有任何不大自然的表情被房間四處固定着的攝像頭捕捉到。
許鈞聞看向時缈所坐的方向——
卻被白景川的身影擋住了視線。
許鈞聞壓下内心的煩躁,舌尖抵在齒關上碾了碾,搭在腿上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打膝蓋——
如果時缈此時的視線沒有被遮擋,就會發現,這是許鈞聞心情不好時常常下意識會做的動作。
首日錄制的主要目的是為了讓嘉賓之間相互熟悉一下,因此并沒有安排太多環節,衆人在沙發上簡單聊了一陣,客廳中藍牙音箱就傳來了導演的聲音。
通知嘉賓們今天的直播結束,等下會有工作人員分别帶領他們去别墅後院的小屋裡進行單獨備采。
節目組準備的問題并沒有很刁鑽。
時缈在聽見工作人員問出“第一天見面之後對哪位嘉賓的印象最深”之後,露出了一個狡黠靈動的笑:“溫璐吧。你們也沒說一定要說一個異性嘉賓啊。”
工作人員被這個意料之外的答案逗笑,而後又問了下一個常規問題:“那接下來,你最想和哪個嘉賓進行約會、繼續深入了解一下?”
念完之後還不忘補充一句:“這次必須要說一個異性哦。”
時缈歪了下頭,并沒有給出一個非常确切的答案:“目前對每個嘉賓都還不是很了解,但我覺得大家都是很好的人,所以接下來和誰約會我都會蠻期待的。”
見時缈沒有給出特别清晰的答案,工作人員索性換了一個方向引導話題:“那可以說說你比較喜歡哪種性格的男生嗎?”
對上工作人員“麻煩一定要展開說說”的表情,時缈略一思考,總結道:“比較溫和、成熟,脾氣比較好的那種類型吧。”
“看來你是比較喜歡能包容你的類型咯?”工作人員笑着問道。
時缈的眼睑垂下來,遮住了她眼底的神色。
二十歲時的許鈞聞,桀骜、鋒利,任誰第一眼看上去,都不回覺得他會是“脾氣好”的那種類型。
可時缈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裡,許鈞聞卻給予了她無與倫比的包容和偏愛。
時缈停頓了短短一瞬。
随即很快就重新擡眼看向攝影機,淺笑着點點頭:“對啊,如果是要長期相處的話,我應該還是比較想找一個包容溫柔脾氣好的人啦。”
*
結束采訪,沿着來時的路往别墅内走去的時候,時缈恰好遇到前來備采的白景川。
“結束了?”白景川率先同她打招呼。
時缈點點頭,看向自己五分鐘前在備采間被自己列為“接下來最想深入了解的異性”的白景川,心情還是有些微妙——有種拿人家當擋箭牌用的心虛感。
白景川停在離她兩步之遙的位置,依然是那副謙和有禮的模樣:“等下應該就會發這次節目的第一條匿名消息了。”
節目組規定,每天晚上素人嘉賓們都有一條發送圖文消息給其中一位異性嘉賓的機會,該消息全部為匿名發送,既收到消息的嘉賓不會被告知究竟是哪一位,或是哪幾位異性給自己發送的消息。
而明星觀察團們則會提前在别墅頂層的書房裡預測今晚素人嘉賓們收發短信的情況,全部預測正确的明星嘉賓可以獲得節目組的特殊道具。
時缈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那許鈞聞豈不是會知道她的消息發給了誰,甚至有可能會直接看見她所發消息的内容?
救命。
光是想想這個場景,時缈就已經尴尬地想在花園裡找個坑把自己埋起來了。
她上輩子到底是做了什麼孽,這輩子要在前任的眼皮子底下和别的男性聊天約會啊!
“你還有一點時間可以想想要發什麼内容。”
不遠處的工作人員朝白景川招手,他點點頭,這才重新擡步離去,和時缈擦身而過時,留下一句:“早些休息,晚安。”
晚什麼安。
時缈崩潰地想。
她今晚怕是要做噩夢了才對。
伴着院子裡隐隐約約的鸢尾香氣,時缈心事重重地推開了别墅的門。
玄關的感應燈自動亮起,時缈換上拖鞋走進去。
一樓安安靜靜,似乎所有人都已經回了房間——可客廳的燈卻依然亮着。
時缈還以為是其他人上樓前忘記關燈,與此同時心裡還小小地松了口氣:
她有夜盲,雖然不算特别嚴重,但畢竟她是第一天入住這個别墅,免不了有些擔心摸黑進門時會撞到節目組的設備。
但這松了口氣的感覺還沒維持過五秒。
她就在拐角處看見了端着杯子站在床邊的許鈞聞。
……
她還不如去撞設備!
時缈下意識擡頭去找附近的攝影機位。
下一秒,就聽見前方一聲漫不經心地輕嗤:“一樓的設備都關了,拍不到。”
時缈一怔,擡頭看向說話的人。
許鈞聞修長的手指握住手裡的玻璃杯,拇指在杯壁上輕輕摩挲,對上她有些驚詫的眼神,微皺了下眉:“慫什麼。”
以前恨不得踩在他頭上摘星星摘月亮的人,國外“闖蕩”幾年不見,膽子怎麼還越長越小了。
一整天了,許鈞聞終于有時間和機會仔細打量時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