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許鈞聞的逼近,他身上熟悉的薄荷與橙花的香氣逐漸入侵時缈的呼吸。
她下意識地想要後退,躲開這令她心驚的熟悉感。
可時缈忘記了,她此時正坐在許鈞聞的床沿。
她向後一躲,整個人的重心忽然失衡,頃刻間就要向床面倒下去——
許鈞聞眼疾手快地伸手撈住她的肩,卻被她後墜的力道帶得向前傾去。于是許鈞聞另一隻手臂撐在床上,堪堪将兩人的身形穩住。
“又躲什麼。”
“我又不會吃了你。”
時缈手臂屈着撐在床上,仰頭自下而上看着許鈞聞。
薄荷與橙花的味道徹底染到了她的身上,時缈隻覺得自己像一隻被琥珀包裹起來的幼蟲,一點一點被屬于許鈞聞的味道層層包裹,直至她再也動彈不得。
真奇怪。
明明都說酒精會模糊人的感官。
可為什麼,她卻還是能夠清晰地聞到許鈞聞身上的氣味,甚至能夠聽見他和自己逐漸同步的呼吸頻率。
“别這麼看着我。”
見她坐穩,許鈞聞扣住她肩的手松開,轉而挪到了她的眼睛上。
最後一點光線被許鈞聞的手掌徹底蓋住,時缈的視野一片漆黑,唯獨眼睑上那抹熱源格外清晰。
她甚至能夠感覺到他指根處的繭緊密地覆在她薄薄的眼皮上。
黑暗會削弱人關于時間的感受。
不知道這個姿勢維持了多久,直到某刻,終于,壓制在她上方的氣息稍稍撤去,時缈能夠感覺到身旁的床墊微微下陷。
她一動都不敢動,甚至連眼睛都不敢轉一下。
許鈞聞的聲音從側邊傳來,帶着一聲淡淡地歎息:“你就認準了我總是會對你心軟是吧。”
“許鈞聞。”
時缈輕聲叫他的名字,強裝出來的鎮定幾乎要被他這句話沖擊得土崩瓦解。
時缈一直都知道。
她是他人生中為數不多的例外。
當年她才不得不和他提出分手——
如果這段感情的維系需要以犧牲他剛有起色的事業為代價的話。
*
六年前。
英國,倫敦。
塔西莉亞古典舞團。
“今天真的超——級——累!”
洗完澡回到宿舍,時缈一頭栽到床上,将半張臉蒙進被子裡,任由濕漉漉的頭發上的水珠滲進枕頭裡,暈染出一大片水漬,像誤入了江南的梅雨時節,連她說話的聲音變得悶悶的:“排練完之後整個人超級餓,但好在反正這邊的食物我也吃不慣,就當減肥了。”
時缈絮絮叨叨地同許鈞聞分享了她近期在英國古典舞團的生活近況,待她終于停下來,卻遲遲沒等到電話那邊的人的回應。
“喂?”
時缈輕聲,心裡湧上一陣内疚:“你是不是很累啊,打擾到你睡覺了?”
“沒有。”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時缈聽得出,許鈞聞的聲音裡染着濃重的疲憊和睡意。
英國與國内的時差是七個小時。
她這邊是晚間十點,夜幕剛剛降臨,窗外車水馬龍燈火通明。
而雲京是淩晨四點,天光尚未破曉,街上冷冷清清空無一人。
“我在聽呢。”
許鈞聞似乎是躺在床上翻了個身,時缈聽見了他沒有完全掩藏好的一聲哈欠。
“下次想吃什麼了,我從國内給你寄。”
“還是算了吧……”時缈的聲音低落下去,“這邊舞團對于身材的管控比在學校的時候嚴多了!而且……”
時缈的話音漸漸弱下去,将後半句話藏了回去。
“而且什麼?”
而且……舞團裡絕大多數白人對她們這些亞裔舞者并不友善。
她可不想讓那些人揪到她的錯處。
“沒什麼,就是想說,而且國際快遞時間那麼長,萬一寄來之後都壞了吃不成了豈不是浪費。”
時缈提高語調,努力讓自己聽起來開心積極一些:“版權費賺得再多也不能亂花啊。”
“是是,那可都是我将來娶你的老婆本,确實不能亂花。”許鈞聞低聲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