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娟給親戚介紹這是白崇遠的媳婦兒,又帶着王日晴到處認人。鄭娟說什麼,王日晴就脆生生地叫人,機靈得不行,鄭娟嘴角就沒下來過。
晚一些時候,來了一個五十多歲的秃頭男人,鄭娟有一些不快,“小遠,你三叔來了。”
白三叔是白崇遠他爸那邊的親戚。關系一表三千裡,隻是同住在一個縣,所以交集稍微多了一些。
白三叔年輕時幹過幾年修車,掙了點兒錢,後來染上賭,錢花得幹幹淨淨,搞得妻離子散,那之後沒過多久也辭了修車店的工作。
白三叔常過來白崇遠家裡打秋風,看上什麼就裝模作樣誇贊一番,然後來一句‘我也想要,嫂子不會舍不得給吧’。
鄭娟要面子,每次都口是心非點頭,吃啞巴虧。
“聽說小遠帶媳婦回家,我來看一看。”白三叔打量王日晴,“這就是小遠媳婦吧,長得真陽光,一看就是爽快人。”
“白三叔好,我是王日晴。”
“小遠媳婦兒第一次上婆家門,都帶什麼好東西了,讓我長長見識。”
鄭娟臉色一變,打秋風打到新媳婦頭上了,她都覺得白三叔給白崇遠丢人,語氣急道,“白三叔!”
“我跟小遠媳婦說幾句話,嫂子一臉不樂意。我吃過的鹽比嫂子走過的路都多,替嫂子掌一掌眼,免得小遠媳婦糊弄嫂子。”
鄭娟氣得不行。
王日晴拉白崇遠袖子,悄悄問道,“你這白三叔怎麼回事兒,說話陰陽怪氣的。”
王日晴聲音不大,卻正好全屋聽得見。
白崇遠以同樣的音量說了白三叔之前幹的那些事兒,“沒什麼,就是看上你帶來的那些東西,想弄走一些。”
王日晴:“也沒帶什麼貴重的,無非是兩瓶酒,兩條煙,一盒好茶,一箱陽光玫瑰。看一看倒是沒什麼問題,白三叔可别一眼愛上,然後非得要走一些。”
王日晴每說一句,白三叔眼睛就亮一分,仿佛那些個好煙好酒已經在他家們門頭堆着。“三叔這一輩子沒什麼愛好,就喜歡喝那麼一小口。小遠媳婦,三叔嘗一嘗那酒,你該不會舍不得吧。”
“嗯,舍不得,那酒貴,一口就是一百元。”王日晴說,“三叔非得要的話也不是不行,給錢吧,八千八,轉我微信就行。”
“親戚之間要錢,那不是生分了,小遠媳婦是不是存心要咱們白家生嫌隙。”
“白三叔跟咱家不止親戚,那可是親兄弟。既然是親兄弟,更得明算賬。我從外省拿過來,快遞費就按最便宜的郵政價格算,再加上保價費用,白三叔你轉我九千。”
親戚們都知道白三叔是個什麼貨色,在場之人沒少被打秋風,眼下王日晴來了這麼一出,隻覺得神清氣爽十分解氣,有人直接捂着嘴笑起來,邊笑邊說,“聽見沒,白三叔,還不趕緊轉錢,你總不會連九千都拿不出手。”
“他保不齊真拿不出九千,我看他得過來偷。”一個親戚說,“小遠媳婦,晚上把門鎖好,小心一覺醒來,你一路上提來的東西全沒了。”
鄭娟解氣極了,王日晴每說一句話,她就附和地點頭。小晴呀,會說話就多說一些。
白三叔臉黑成鍋底,東西本來就是他的囊中之物,白崇遠這媳婦橫插一杠子,到手的煙酒沒了不說,還被人圍在這兒嘲笑。
白三叔越想越氣,揚起手要抽王日晴的臉,“黃毛丫頭大言不慚,沒一點兒教養,我今天不打碎你牙,你就不知道什麼叫天高地厚。”
白崇遠擡手,扣住白三叔的手腕,白三叔頓時覺得腕骨要碎,疼得滿頭冒冷汗,“白崇遠,我替你管教媳婦,你不感激就算了,這是什麼态度。”
白崇遠:“我就這态度,受不了就走人。”
白崇遠聲音不大,卻聽着莫名有點兒滲得慌。白三叔讓白崇遠這一瞅,心頭直發毛,“撒手,走就走,以後我跟你們家劃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你們以後有事兒,别想着求我,我不會幫忙的,這是你們的報應!”
又對王日晴說,“攪事精,你就是個攪事精,你最好趕緊跟白崇遠離婚,否則我弄死你,你給我等着。”
白三叔捂着手腕落荒而逃。
王日晴:“......他這個脾氣還能活到今天,也算是祖宗墳前燒高香。”
“小晴,今天這事兒你别往心裡去,咱家以後跟白三叔斷幹淨,不跟他往來。”鄭娟越看王日晴越喜歡,這簡直是她家的天選兒媳婦,嘴太會說了。
反倒是兒子有些不一樣。白崇遠是讀書人,從不會跟人起争執,更别說動手。他經常把自己氣得臉紅脖子粗,鄭娟都怕他背過氣兒去。
親戚們待了一會兒就走,鄭娟在打掃屋子,她有一些潔癖,必須拾掇得幹幹淨淨。
鄭娟收拾房間門口的熏香盒子,突然發現香灰不對,一檢查才發現熏香拿錯了,白崇遠屋子裡點的不是黃栀子,而是決明子,麻煩的是白崇遠對決明子過敏。小時候他因為這個還進過醫院,躺了一星期才能下床。
鄭娟心道不好,連忙敲門,手機已經在撥打救護車,“小遠,小遠!”
白崇遠打開門。
他好好的,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白崇遠歪了一下頭,似乎在問什麼事情。
正常人歪頭的時候,是腦袋在動,可白崇遠不是,他脖子在慢慢地轉。
鄭娟覺得白崇遠這個歪頭怪怪的,一時半會兒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見兒子沒事,挂斷電話,“媽鍋裡又做了粉蒸排骨,走的時候給你們帶上。差不多兩個小時好,你記得叫小晴吃。”
白崇遠身後,王日晴坐直身子,“好嘞,我喜歡吃排骨。”
“小晴還喜歡吃什麼,媽一起準備。”
“鹽煮花生,可以嗎。”
“怎麼不可以,媽做花生特别拿手。”鄭娟把心頭的不舒服抛到腦後,出門買花生。
王日晴睡了很久,醒後已經是傍晚,窗戶外紅霞漫天。
屋内很暗,白崇遠坐在窗戶前看書,側影像是融進黑暗裡。聽到動靜,他回過頭,“醒了?”
“嗯。”王日晴揉了揉惺忪睡眼,“這麼暗,看得見字嗎。”
“開燈影響你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