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床的朱眉正在補覺,窸窸窣窣連續不斷的動靜一直在耳邊吵,她一臉不快拉下被子,“煩死了,病房是你一個人的嗎,還有完沒完......握草!”
秦安寫作業時病房停電,他沒怎麼放在心上,醫院都有備用電機。直到一片陰影投在頭頂,他才發現大媽身體挂在他正上方。
“要死啊啊啊!”秦安一把推開床上桌,觸電一樣跳開離得遠遠的。
王日晴最快回神,立即踩着凳子割斷魚線,扶着大媽的背把人放下來。大媽呼吸平穩,沒什麼大礙,隻是身體意外地沉,“來個人過來搭把手。”
朱眉斜了一眼秦安,“我新做了美甲,不方便,會掉的。你去,高中生正是有勁兒的時候。”
秦安倒是熱心腸,連忙過來扶着大媽躺在床上,王日晴拍大媽的臉,“醒一醒大媽,醒一醒。”
大媽眼皮微顫慢慢掀開,看到王日晴、秦安兩張放大的臉時吓了一跳,“你們咋離我這麼近......嘶,舌頭怎麼發疼。”
王日晴松了一口氣,“大媽,你釣魚就釣魚,幹嘛搞風扇吊自己這麼抽象。”
秦安:“大媽,你要是有精神類的疾病就抓緊時間換個病房,突然來這麼一下怪吓人的。”
大媽臉帶狐疑,“你們說啥呢,我半個字都聽不懂。”
“大媽,剛才的事兒你一點兒都沒印象嗎,”秦安繪聲繪色地講大媽吊風扇,大媽臉色發白,頭搖成撥浪鼓,“我吃蘋果病房突然停電,到處一片漆黑,然後就是你們湊過來看我......我家往上數幾輩沒也出過精神病。”
這事兒詭異,與其說是病,倒更像是中邪。而且從剛才停電以後,她一直感覺不對,王日晴當機立斷,“這個病房不太平,我們先離開,等天亮後換一家醫院。”
“大妹子,我聽你的。”
“你們走不走?要走就盡快。”王日晴看了一眼秦安、朱眉,見兩人不動,扶着大媽先走。
王日晴她們一走,秦安也不太想待,主要是剛那事兒有點晦氣,于是撈過書包把本子文具一通塞進去,往肩上一甩出門。
過了一會兒,朱眉點燃一根煙吸兩口,罵罵咧咧掀開被子踩上高跟鞋,“老的腦子有病,女的裝腔作勢,小的蠢得要死,我補個覺都補不安生。”
角落病床上,側躺着的中年壯漢把手機攝像頭移回被窩裡,在屏幕上點了一下“結束錄制”,然後打開手寫鍵盤寫字,“一大媽用醫院風扇上吊,拒不承擔醫藥費還試圖訛到天價賠償,現在大媽侄女陪着她去醫院前台鬧了。”
視頻一發布,很塊有一堆人罵,中年壯漢挑了幾個一筆一畫回複,“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大環境就是讓這種人搞壞的。”
底下一堆人附和,中年壯漢嘿嘿一樂,回得越發起勁兒。
病房門突然慢慢合了起來,老舊的軸承吃力發出“吱呀”聲響,然後,一陣清晰的鎖扣扣死聲落下。
二十分鐘後。
病房門上的碎花玻璃倒映着中年壯漢屍體,他舌頭穿線吊在風扇上,雙手朝前沖着頭頂合十、雙腳并在一起,身體跟着風扇一起吱呀吱呀地轉起來。
電梯在走廊盡頭,大媽按電梯等了一會兒,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白色燈光照在電梯廂壁上發出偏冷的泛青光芒。
“大妹子,走。”
秦安拿手機杵“1樓”,“姐姐,你怎麼不上。”
王日晴站在電梯口,腳沒動,“醫院停電,電梯怎麼還在運行。”
“用的備用電機吧,”秦安說,“醫院這類大地方都這樣。”
“備用電機不優先供着醫院病房,反而供電梯?”王日晴說,“我覺得不太好,要不咱們走樓梯。”
秦安指着電梯壁上貼着的資質紙,“姐姐,這家醫院是廣安建設承建的,廣安建設的電梯跟主體樓一向走兩個系統,病房停電,不影響電梯運行。”
王日晴說,“大媽,我走樓梯。”
“大妹子,我聽你的。”
大媽離開電梯,秦安聳了聳肩,按關電梯按鈕,“随便你,不曉得你在自以為是什麼。”
電梯門“叮”得一聲合上。
很塊,烏黑的血透過電梯緊密的門縫溢了出來,在地面上聚了一大灘。
樓梯牆壁上,“安全出口”四個字發出綠光,隐隐能看清樓梯大概輪廓。
王日晴跟大媽一前一後下樓,大媽好幾次腳下踩不穩打滑,王日晴打開手機手電筒照路,“大媽,你扶着我胳膊。”
“沒事,我自己能行。”
“抱歉呀,要是走電梯,你現在都在醫院大堂了。”
“說的這是什麼話,而且我躺了好幾天,早該下床走走,再不活動活動骨頭都要生鏽。”
“大媽你對我真好。”
“你對我才好,給我做冰糖葫蘆,還大老遠跑來看我,我孩子有你一半貼心我做夢都能笑醒。”
手機微信來電話,王日晴低頭一看,是白崇遠。
“王日晴,在哪兒。”
“往醫院外走,正下樓梯,”王日晴看了一下樓标,“12樓,最多十五分鐘能到門口。”
“好,我等你,有什麼事情給我打電話。”
“嗯。”
大媽問,“誰啊?”
王日晴手機對着樓梯,繼續走,“老公”。
“查崗啊,才幾點就惦記上你了。”大媽很是看不上王日晴那個老公,自己床上不行還喜歡在外面胡搞,到頭來怪老婆生不出孩子。
“他最近總怕我不跟他過,管得就有點嚴。”
啧,就知道是這樣,“我跟你講,我一定要給你找個各方面甩你老公十條街的強壯男人。”
“哈哈哈哈我後半輩子就指望你了,大媽,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