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出租車停在别墅門口,尤一經早已等候多時。
“王日晴,來了。”尤一經嘴角上揚,待看到出租車裡的白崇遠後又垮了下來,興緻缺缺道,“白崇遠,來了。”
尤一經在白崇遠點頭應答之前扭過頭跟王日晴搭話。
“嗯來啦,”王日晴一下車眼睛四處看,“就你一個?許楓呢?劇組呢?”
尤一經面帶疑惑,“王日晴,那娘炮給你下了什麼蠱,你滿心滿眼都是他。”
什麼娘炮,會不會講話,王日晴瞪一眼尤一經,“人家許楓是男人中的男人、硬漢中的硬漢,哪像你長得跟個吃軟飯的小白臉似的。許楓呢,我怎麼沒看見他。”
“我問一問,”尤一經打了一個電話,那邊說了幾句,尤一經說,“今天要拍一場水上打戲,劇組去了蓮湖鎮湖堤,兩天後回來。這樣吧,你在别墅住兩天,等他們回來叫他們過來見你。”
“人家可是大明星,哪裡來的時間見我。”
“是這樣嗎,他們經常來我家拜訪,我還以為他們很閑。”
難不成許楓的戲是尤一經投資的,王日晴試探着問道,“他們去你家幹什麼。”
“要錢。”
果然是這樣!
有錢真好,喜歡的大明星能天天圍着你打轉。
尤一經:“王日晴,你喜歡那個姓許的什麼。”
“長得帥,業務能力強,珍惜粉絲送的小禮物,身處雜亂的娛樂圈卻還保持着一顆幹淨純粹的心。”
尤一經冷笑一聲,幹淨純粹?拉倒吧,姓許的身上至少混了三個男人的味道,王日晴眼睛怕不是有問題。
也對,要是好着的話怎麼會看上白崇遠。
王日晴手機導航了一下到蓮湖鎮湖堤距離,車子禁止駛入,步行差不多在一個小時,“白崇遠,陪我去蓮湖鎮湖堤,說不定能看到拍攝現場。”
“好。”
尤一經:“我也去。”
王日晴出門,門外車喇叭對她響了兩下,尤一經探出頭,“王日晴,上車。”
“尤一經,要不你下來,湖堤車開不進去。”
尤一經問司機,“開不進去?”
“湖堤不對普通人開放,不過湖堤建造時尤家有出資,所以您的車暢通無阻。”
“王日晴,聽見了?”
聽見了聽見了,感謝鈔能力。
王日晴蹦蹦跳跳拉開車門,白崇遠跟着坐進來,一邊收遮陽傘一邊說,“抱歉,多有打擾。”
尤一經冷哼一聲,“既然知道打擾到我就下去。”
“那會讓大家覺得你小氣且刻薄,”白崇遠笑着說,“你讓我坐車,我不能害你。”
司機多看了兩眼王日晴白崇遠,妻子是個小年輕活潑明媚,丈夫合傘時的一舉一動像他家祖爺爺那輩人。乍一看兩人有一種很強的割裂感,但又莫名地覺得協調。
......總的來說,他家太子沒什麼機會。
蓮湖鎮湖堤位于整片蓮湖地勢最低處,從蜿蜒的盤山路看下去,湖堤像一條巨鎖扣在大碗碗底。湖堤長達八十八米,人站在上面就像螞蟻在餐桌上爬行。
劇組在拍一部大制作玄幻仙俠劇《劍山河》,光工作人員都将近四百人,他們分布在蓮湖鎮河堤上,遠遠看去像一片片螞蟻在分食糖果。
導演得到消息,一路小跑過來跟尤一經打招呼,上翹的眼尾堆滿谄媚,“尤先生來了,湖堤上風大,尤先生小心着涼,要不我讓他們收工半天,陪尤先生去酒店聊。”
導演眼睛雖小但精,一眼就看出來王日晴才是今天的重頭戲,“第一次見尤先生帶朋友過來,小姐氣質非凡,小姐要是進娛樂圈,還有那幫演員什麼事。”
王日晴讓誇得怪不好意思。
尤一經一句話戳破導演似是而非的暧昧,“家裡人聽說這裡拍戲,過來看一看,你們這兒是不是有一個叫許楓的。”
不是情人?
尤先生的家裡人肯定也是非富即貴,導演神色立即變得恭敬,“有的有的,許楓這個時間沒戲,我叫他過來,尤小姐稍等。”
“我不姓尤,我叫王日晴。”
“原來是王小姐,你說巧不巧,有一個新展露頭角的漫畫家跟王小姐同名同姓,”導演打電話給場記,叫許楓過來一趟,“許楓十分鐘就到。”
他說的該不會是她吧,哈哈哈哈哈她這麼火嗎,“哪個公司的漫畫家?”
“叫什麼夏天,”導演愣了一下,驚訝道,“莫非王小姐就是《老祖宗》《沈知和擀面杖》原作?我讀過你的作品,構思大膽劇情新穎,這編劇水準即使放在内娛也十分出色。”
王日晴揚起下巴,“過譽了過譽了,謝謝。”
“我很喜歡你的作品,漫畫和周邊都集齊了放在書房,”導演真的欣賞小太陽筆下光怪陸離的場景和意想不到的劇情,對着王日晴一通誇,兩個人越聊越投機,“不知道我有沒有幸加一下王小姐微信?”
王日晴痛快打開微信,“加加加。”
王日晴和導演交換完微信,許楓撐着傘從人群中過來,“導演你叫我?”
明星就是,他站在哪裡,哪裡就是人群的焦點。許楓一張臉漂亮精緻得驚人,站在人群中仿佛他自己單開了一層濾鏡,把其他人襯托得宛如土狗。
許楓看了一圈,‘劍山河’劇組最大投資商尤氏集團太子爺尤一經居然在這裡。尤一經眼睛一直追着王小姐,顯然太子爺尤一經看上這個女人。
導演介紹雙方,“許楓,我們劇組最大的明星。這位是‘劍山河’劇組投資商尤先生,尤先生朋友王小姐看過你的戲,聽說你在特地過來認識一下。”
“你好,我是許楓。”許楓笑了一下,他知道怎麼個笑法最平易近人。
王日晴心漏了一拍,“你好你好,你本人比手機裡還要好看,那什麼,我從你出道時就開始關注你,一直看着你從唱跳歌手轉為演員,你演的戲我都N刷。”
王日晴捂着嘴激動得有點兒破音,許楓已經十分熟悉應對這一類場面,“謝謝。”
王日晴叫白崇遠把背包裡提前備好的東西拿出來,是一疊明信片,全是許楓的生活照,“許楓,你能不能幫我簽一下名。”
“當然可以,”許楓接過筆拔開,“簽哪一張?”
“全部。”
許楓瞧了一眼,明信片有香皂盒那麼厚,修長指尖慢條斯理地點着筆杆,“可以是可以,但是時間有一點不允許,十分鐘後我有一場戲,不好讓劇組久等。”
導演皺了一下眉頭,給許楓使眼色,許楓當沒看見。許楓這個人演技有多好,脾氣就有多差,難溝通得要死。
王日晴挑了十張喜歡的出來,“哦哦那好,這些你幫我簽,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
室内響起馬克筆在明信片上劃過的“唰”“唰”聲。
“我喜歡你五年了,我們辦公室同事都很喜歡你。”
“謝謝,”許楓頭也不擡,不注意聽的話,很少有人能察覺到他話裡的軟刺,“那時候我在伴舞圖跳舞,好幾十個人擠在一起,你居然能認得出我。”
“怎麼認不出,你總是比别人快半拍,音樂一響最先出來的手腳肯定是你的,”王日晴說,“那種契合度就像你跟音樂本就是一體,反正比周圍人都好。”
流暢的筆墨聲停滞了一下。
許楓音感優于常人,總是第一個聽出來并且立即給與身體反饋。但這份天賦并沒有帶給他誇贊以及優待,很長一段時間裡他被伴舞團暗罵“加戲咖”。
“給我。”
“啊?”
許楓指了指王日晴手裡的明信片,歪着頭笑,“不是要簽名?”
“要要要,但你不是有戲。”
“沒關系,我演技還可以,基本一條過。”
“不好讓劇組久等吧。”
“他們除了等什麼也不會,”許楓催促道,“還要不要簽?”
“簽簽簽,”王日晴把明信片全給許楓,看他簽了一張又一張,不誇張地說,她看着都手疼,“你好溫柔呀,前段時間網上到處傳你耍大牌,我就知道他們是胡謅的。”
“博主大V也要吃飯,适當編一編沒關系,但要是過于離譜,我會發律師函的。”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人!!王日晴一顆心化的亂七八糟,“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喜歡的人都是世上頂好頂好的。”
導演忍不住瞥一眼許楓,律師函?許楓哪兒用過這種窩囊手段,他那段時間誰沾誰死,讓傳媒圈聞風喪膽。
導演瞥到王日晴身後的白崇遠,看第一眼時沒覺得有什麼,看第二眼突然覺得這男人長得還可以。
導演習慣性多看了兩眼,哪知這一看就再也移不開眼睛。
白崇遠給人的感覺非常獨特,他給王小姐提粉色背包,就這麼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他做出來卻像是手中握着什麼尊崇的神谕。他做着打雜的活兒,但沒人敢把他當下人,對了,他就像古時候世家大族培養出來的貴公子。
奇了,白崇遠這麼面容好看、氣質獨特的一個人他為什麼一開始沒注意到。
導演跟白崇遠打招呼,“你好,我是劍山河導演,我叫Evis,你也可以叫我劉導。”
白崇遠指了一下自己,确認被叫後對劉導點了一下頭,“你好。”
“冒昧問一下,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加入娛樂圈?這是我名片,如果有的話,請你一定要打給我,我手機二十四小時在線。”
“不了,謝謝。”
“不再考慮一下?要是改主意,你随時聯系我。”
“不考慮。”
劉導看了一眼王日晴,“王小姐什麼時候想看許楓,随時聯系我,我安排行程。”
王日晴抱着一堆明信片回來,見白崇遠從劉導手上接過一張卡片裝進口袋,“白崇遠。”
“嗯?”
“你看,許楓的親筆簽名照,”王日晴指揮白崇遠把包打開,小心翼翼放進去,叮囑道,“你提包時小心一點,千萬不要把角給壓到。”
白崇遠點點頭,“我會注意。”
劉導邀請王日晴尤一經進拍攝現場,王日晴沒見過拍戲,多待了一會兒。
拍戲很無聊,跟劇中看到的完全不一樣,沒什麼意思,王日晴看了一會兒就興緻缺缺。
許楓的對手演員是一個過氣中年明星何山海,何山海仗着資曆高很是看不上許楓這種偶像轉型的演員,一直找許楓茬。
許楓也不慣着,“要是沒我,觀衆誰看這劇?過來看你這張賣屁股都沒人要的老臉嗎。”
“你說什麼!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何山海氣得面容扭曲、妝容模糊,渾身都止不住地發抖。
劇組中人見情況不對,連忙過來勸架,勸何山海資曆老、拍的戲多,何必跟許楓這個小年輕一般見識,而且‘劍山河’金主在,這事兒傳出去不好聽。
劇組從來沒見過何山海發這麼大飚,紛紛讓許楓道個歉這事兒就算過去,許楓聳了聳肩,“說就說,反正向人自薦枕席被轟出來的人又不是我。”
何山海聲音尖銳到有些刺耳,“許楓,我要縫上你的嘴。化妝師,我包呢,把包拿來,我要縫上許楓這張爛嘴!”
“就憑你?還是我縫你現實一點。到時候我辛苦一些,把你上上下下幾個洞全縫起來。”
許楓臉太漂亮了,他朝地上吐口痰也會有很多人誇他放蕩不羁不拘小節,許楓從小到大從不會顧及别人的心情,講話格外刺耳難聽。
劇組工作人員把兩個人分開,何山海直到收工還在罵罵咧咧。
劉導說拉進一下劇組關系,晚上他在集賢居酒樓請大家吃飯,請尤一經務必賞臉,王日晴也在邀請之列。
王日晴問能帶家屬嗎,劉導看了一眼白崇遠,帶,随便帶,這種質量的家屬多多益善。
集賢居酒樓。
劉導是搞氣氛的一把好手,劇組演員都比較給導演面子,工作人員也願意配合,場子很快熱起來。
王日晴請幾個明星幫她簽名,明星們對尤先生的貴客非常熱情,大筆一揮欠讓王日晴很快集齊劇組簽名。
王日晴一高興喝了好幾杯果酒,捧着簽名本樂陶陶道,“白崇遠,怎麼沒見何山海,‘劍山河’劇組簽名就差他。”
人群聲音嘈雜,王日晴怕白崇遠聽不清,湊近他耳朵又說了一遍。
白崇遠看一眼王日晴,偏過頭,壓低脖子笑道,“可能他抹不開面,你明天再找他簽,他會給的。”
“也是。”
王日晴收好簽名本。她喝得有點兒多,想上廁所,廁所離宴會廳有一段距離,在走廊盡頭。
王日晴上完廁所洗手,拖地大媽一個隔間一個隔間拖地,最後一個隔間門從内部鎖死怎麼推都推不開。
大媽喊住王日晴,“閨女,門有點重,你能不能搭把手?”
“行,沒問題。”王日晴說,“廁所這麼多人,你叫我是因為我比較胖嗎。”
“你不胖,最多就是有點兒壯實。”
“......我謝謝你。”
王日晴推門,突然聞到一陣淡淡的血腥味兒。
心頭升起不對勁,王日晴撞開廁所隔間大門。
馬桶上,何山海端端正正坐在上面,他死了。
詭異的是,何山海屍體雙手合十高舉放在頭頂,而他的眼皮、耳朵、嘴唇用紅線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