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遙遙傳來幾聲雞鳴,一抹陽光透過窗戶落在沈之禾臉上,她掙紮着從被子中伸出手掌,擋住那抹光,過了片刻她悠悠轉醒。
她撐起身子,撈過一側的的夾襖,披在肩上,探頭望向身側的幼弟,隻見他原本通紅的臉頰,現下已經消退,沈之禾定了定心,擡手摸向沈之安的額頭,頓時松了口氣,古人誠不欺我,那偏方果然有效,之安的燒已經褪去。
沈之禾提在嗓子眼的心終是放了下去,她瞧着弟弟熟睡的模樣,替他掖了掖被角,從床上翻身而起,披着夾襖緩步走至屋中的木桌前,從昨日帶來的包裹中取出一隻有些破舊的藍色錢袋。
那錢袋還是原主母親卧病在床之際,偷偷塞到原主懷中,到底是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大約是那時沈母自知自己時日無多,便為這姐弟二人留了條後路。
想到此處,沈之禾垂眸摩挲着手中的錢袋,心中感慨萬分,沈母思慮周全,卻未料到自己的大女兒亦會死于那場疫病,如今倒被她這個孤魂野鬼占了身子,她兀自搖了搖頭,解開錢袋上的繩子,倒出一瞧裡頭竟然有二兩碎銀,剩下的便是不少銅闆,沈之禾數了數竟有五六百文。
她從中數出二百枚用帕子包好,其餘的又裝回錢袋中,目光在屋中逡巡,最終落在那櫃子處,她起身拖過一張椅子,将那錢袋塞入瓦罐中墊着腳放到那櫃子上。
屋外漸漸傳來些許動靜,沈之禾一驚,警惕地将包着銅錢的帕子塞入懷中,随後快步走至窗前,原是昨日有過一面之緣的壯漢推門而出。
卻見他在門前停留片刻,視線似乎落在自家院門之上,沈之禾靠在牆邊直直望着那人,心中暗道這母子二人得防備着些,大約過了半炷香的時間,那壯漢拍了拍落在肩頭的雪花朝遠處走去。
直到那人的背影消失不見後,沈之禾才挎着一隻竹籃推門而出,沈之安病了一遭,如今雖說退了燒,但還是受了罪,他年歲尚小若不好好補補,倒是落了病根便不好了。
況且她正打算做些豆腐腦來賣,若是但但隻賣豆腐腦便有些單調,不若直接再做些其他吃食搭配着,擺個早餐攤位,那家中的食材便是不夠用的,必然是要去集市一趟。
屋外寒風瑟瑟,沈之禾不自覺打了個哆嗦,她緊了緊衣領,此時萬分懷念前世的羽絨服,她頂着風快步朝集市走去,此時天色大亮,若是她動作快些,大約還能在之安醒前趕回家。
經曆了如此大的變故,之安如今粘她得很,若是醒來發現家中無人,估摸着會哭鼻子。
約莫是手頭有了一筆不少的銀錢,沈之禾心情松快,連帶着腳下的步子都輕快了幾分,她一路瞧見不少商販在街邊擺着攤位,賣着各種各樣的吃食,常見的便是包子饅頭馄饨這些。
此起彼伏的叫賣聲不絕于耳,沈之禾留意着街邊空閑的攤位,心中暗道不知此地擺攤要走何手續,不若明日買些糕點去衙門問問。
打定主意後,沈之禾快步朝集市走去,她盤算着自己所需的食材,家中的油所剩無幾,不如買些肥肉自己煸些豬油,剩下的豬油渣亦是一道美食,再買些肥瘦相間的肉與番薯炖着亦是不錯,還可再買根筒子骨炖湯給之安補補,還需買些米面。
想到家中那一缸番薯,沈之禾忽然想炸一些番薯丸子,将那番薯蒸熟壓成泥,加入切碎的胡蘿蔔,再加些蔥,和上面粉,用熱油一炸,那真是外酥裡糯,鹹香可口,她擡手摸了把不存在的口水,挎着竹籃便朝豬肉鋪走去。
她站在鋪子前,伸出手指拎起一塊肥肉瞧了瞧,那肉質雪白瞧着倒是十分新鮮。
“店家這肉多少銀錢一斤?”
攤主坐在椅子上擡手瞧了眼沈之禾,隻見少女身着一件褪色的夾襖,瞧着并沒什麼銀錢的樣子,便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直到沈之禾問了第二句,才不耐煩地開口,“瘦肉二十文,肥肉二十五文,那肥瘦相間的五花肉二十二文。”
聞言,沈之禾琢磨片刻複又開口,“勞煩店家給我切一斤瘦肉,一斤肥肉再加一斤肥瘦相間的五花肉。”
話音剛落,那店家飛快起身,方才那不耐煩的模樣頓時一掃而空,滿是笑意地沖着沈之禾道:“一共六十七文,您稍等我馬上替您收拾好。”
沈之禾數出六十七枚銅闆遞給店家,目光落在角落那根剔得極為幹淨的筒子骨上,約莫是遲疑片刻問道:“店家,那筒子骨如何賣的?”
“那玩意兒不值錢,小娘子若是要,十文錢我便賣給你。”那店家順着沈之禾的目光望向那根筒子骨,這東西上頭沒肉,白送别人都不要,沒想到今日這小娘子倒是問上了。
“那勞煩店家給我包上吧。”
“好勒,您稍等。”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沈之禾終是将自己要買的食材買全了,将那偌大的竹籃裝了個滿滿當當,而今日帶出的銅闆也花了個幹淨,她提着極重的籃子緩緩往回走去。
不多時便走至那抵押出去的鋪子前,隻見那鋪子門前圍了不少人,沈之禾依稀聽見似乎有人在門前哭鬧,心中好奇便仗着自己身形嬌小,往人群中擠去,撥開人群便瞧見她那大伯娘正坐在地上撒潑。
“大家給我評評理,這鋪子本是我沈家二房的,可我那可憐的二弟與二弟妹因一場急病過世,留下家中兩個孩子,孩子年歲尚小,管不了鋪子,我便先替他姐弟倆照看着,原想着待孩子及笄之日便将這鋪子還與她,可沒想到竟被旁人霸占。”那婦人坐在地上不停地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