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姜子期身量細瘦高挑,身後拖着一個幾乎與她同高的巨大口袋。
她對門外弟子們的議論置若罔聞,隻悶頭做自己的事。
這幾日太一宗上下都在為收徒忙碌,她這樣在這種時候還在接任務攢靈石的人簡直寥寥無幾。
尤其,因為合籍大典一事,雲宗主降了她的權限,隻能在敬事堂中接些最低級的跑腿和清掃任務。
故此,才背了這鼓鼓囊囊的一大包東西。
“方管事,交任務。”
胖乎乎的方管事還沒睡醒,哪怕是雷劈都沒能讓他遠離夢鄉:“把宗門玉牒放在這裡,驗一下身份,打開你的個人小靈通界面核驗任務信息。”
姜子期依言照做,依次擺上自己的東西。
伴随着仙法的發展和靈氣的廣泛應用,這個世界也衍生出了許多依靠靈氣運行的物件,就比如她手裡的這個小靈通。
因個頭小巧,通過靈氣催動能實現遠距離通話功能,所以被廣大修士親切地稱為“小靈通”。
姜子期扯了一張凳子坐在方管事對面,撐着下巴,臉上帶着岑岑笑意,“方管事,我來交遙觀鎮的任務,這是鎮長要求的海靈珠,順路清剿了虎嘯山的黑虎寨,任務獎勵是後山礦洞七天采礦權。”
“能給個好評嗎?”
“哦對。”姜子期漫不經心的遞上自己的竹使符,“解除我跟白奇衡的松心契,以後我的任務我自己做,不接受任何隊友。”
舊托松心契,新交竹使符。
長期同行的修士之間,常以竹使符為載體結下松心契來作為安全保證。畢竟這個世界上殺人越貨者衆,誰也不知此時信任的道友,日後會不會在背後捅自己一刀,因此松心契就是跟承衣契一樣的保護。
剛剛睡醒的方管事還蒙着,一邊清點姜子期口袋中的各類物品,一邊應聲。
方管事漫不經心地記錄,“姜……姜鐵花,自願解除與白奇衡的松心契……你要跟白奇衡解除道友綁定?!”
姜子期沒說話,隻是又往前推了推自己的小靈通和竹使符,想着快點辦完手續快點回去。
“你就是姜鐵花?”
“她就是姜鐵花?”
“天啊,這就是姜鐵花?”
幾個臨時被抽調來敬事堂打下手的新人弟子突然驚呼,瞬間吸引了外面人的注意。
姜子期被看熱鬧的人群包圍,渾身上下都不爽到極點,可偏偏現在等着辦事,就隻能等。
“姜鐵花,你是哪個山頭的?”
“姜鐵花?怎麼會有這麼搞笑的名字,你師父也沒給你改個好聽點的名号?”
“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你什麼時候上山的?新人大比都沒聽說過你的戰績,你是怎麼成為白師兄的搭檔的?”
“啊!我想起來了,遙青仙尊十幾年前破例收的那個五行雜靈根貌似就姓姜!”
……
諸如此類,層出不窮。
在太一宗,天資不足的外門弟子在十六歲之前,入門三年之内,如果能突破築基,并拿下當年新人大比的前十席位,就會被收為内門弟子。
姜子期既不是外門弟子,也不是靠競争名額得來的内門弟子。
她是遙青仙尊欽點的親傳弟子,自然不需要參與他們所說的那些,所以後來入山的弟子不認識她,簡直再正常不過。
姜子期神情淡淡,雖然她并不将這些人的好奇放在心上,但她很真誠地希望能遠離聒噪。
“如果你們不想像外面的人一樣被雷劈的話,就繼續亂喊我的名字。”
吵吵嚷嚷的敬事堂内瞬間安靜,本就沒睡醒的方管事頂着一頭被電到炸毛的頭發發呆。
姜子期面無表情,敲敲桌子:“方管事,我要核算任務,解除跟白奇衡的松心契。”
“哦哦!好,核算!你們都安靜點!”
方管事徹底清醒,認認真真一筆一劃開始記錄,嘴裡還念念有詞。
姜鐵花可不是什麼善茬,方管事不要太過了解她的脾性,真要惹到她頭上,今天有一個算一個,日後都逃不過倒黴,尤其陸堯珺那人還是個護犢子的,根本不可能聽人解釋,也更不懂什麼是給别人留面子。
連宗主站在陸堯珺面前都沒轍。
方管事滿頭大汗地讓敬事堂的弟子安靜,讓他們少去招惹這個陰晴不定難以捉摸的小姑奶奶。
姜子期面無表情地等着核算,再次思考她究竟是上輩子多缺德才能這輩子如此糟心。
姜子期剛從娘胎裡出來沒多久,因為一場慘無人道的屠殺成了無家可歸的孤兒,是白奇衡帶着她躲過血魔手下的追殺,撐到陸堯珺來救人,這才抱上山,成了第一劍尊的弟子。
然後被陸堯珺這個一點都不懂育兒的單身漢又當爹又當媽地拉扯長大。
本是當世最強劍尊,世人皆說冷酷無情,像是天柱山上的淩霄花,實際上婆婆媽媽,管東管西,跟劇情裡說的那個不近人情的悶騷男二簡直毫不沾邊。
哪裡有什麼谪仙的模樣。
她就是這樣在十個月大的時候成了陸堯珺的關門弟子。
六歲時,她第一次擁有氣感,遙青仙尊摸着她營養不良的小黃毛說,“以後你就是我陸堯珺的唯一弟子。”
六歲引靈,十歲淬體,十五歲築基,如今十七歲的姜子期已然靈寂圓滿。
……
方管事在姜子期的眼神壓迫下,手腳麻利地做好登記,握着姜子期的竹使符,小心翼翼地問:“當真要跟白奇衡弟子解除松心契?”
姜子期點頭,半點猶豫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