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
凄厲的一聲雷鳴聲響起,不知什麼時候,外面竟然打雷了,然後緊接着就聽到一連串排山倒海似的‘噼裡啪啦’的聲音,小區裡的天空,竟然就這麼下起了暴雨。我走出房間的大門,關上門的同時,匆匆掃了眼手機,現在已經是晚上9點多了,這個小區已經陷入黑夜差不多有40個小時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天亮。
我走到樓道裡,心情煩躁焦慮的不停按着電梯的按鈕,我隻覺得心理亂糟糟的,不知道等下走出小區以後,該去哪裡,今晚又将如何度過,……但是不管怎麼樣,現在我的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趕緊的離開這個讓人窒息的鬼地方,我不想再這樣不明不白的被困在這裡,吃下那些令人作嘔的祭品一族的血肉了,我不想被他們愛,更不想被他們憎恨,我隻想要重新獲得自由。
電梯很快就上來了。我快步走進了電梯,立刻就按下了一樓的按鈕,接着就耐心的等待着電梯下樓。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時的電梯感覺運行的格外的慢,我等了好一會兒,電梯卻才下了一層樓,……于是我疑惑的擡頭,看着電梯裡的顯示屏,那顯示樓層的數字這時卻不跳動了,而且更讓我驚恐的是,這時電梯的兩排樓層按鈕,接二連三的亮起了好幾個,應該是下面的樓層有人按了電梯,所以,等下電梯到了那些樓層,就會停下來,然後打開門。
“……!!”
一看這情況,這時我的心理更驚慌了。我不知道究竟是誰按下的電梯按鈕,我開始擔心,是其他那些發瘋的祭品一族的人按下的,萬一等下到了下面的樓層,他們要是走進電梯了,這該如何是好??要是那些人各個都像是剛才的獨眼辮子女孩那樣發狂要殺我,那我豈不是真的得交代在這裡??
這麼一想,我心理越來越慌,越來越焦慮,于是開始發瘋了似的按那些亮着的樓層按鈕,希望可以把它們按滅,取消樓層停靠。可是這時,電梯的操作面闆上,顯示樓層的數字又開始急速的跳動了起來,原來緩慢下落的電梯,這時又開始以一種異乎尋常的速度下降。然後到了七樓的時候,隻聽‘叮——’的一聲,電梯停了下來,雖然無聲無息的打開了電梯門。
“!!!”
随着電梯門的打開,我立刻往電梯裡頭連連退了幾步,心驚膽戰的望着電梯外面。但是此時,外面的樓道口卻是一片漆黑,連個人影子都看不到。空氣裡安靜的讓人心慌,我屏住呼吸,略微的伸長了脖子,往樓道外望了望,此時外面雖然沒人,但我總覺得在那片寂靜的黑暗當中,有某種東西存在,似乎隻要我一放松警惕,随時都會沖出來一個可怕的怪物來吃了我似的。
我被自己的想象給吓到了,于是這時,我又開始神經質的瘋狂按起了電梯的關門鍵,想要趕緊關門下樓,但是按着按着,我隻覺得自己的手指尖上猛的一涼,這才發現電梯面闆上面,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不停的往下淌水了。那水冰涼冰涼的,帶着一股極其濃重的土腥味,陰冷的很,就像是那種荒野地裡常人不見人煙的水庫裡的水一樣,陰氣特别重。
不但如此,随着這水的滴落,此時整個電梯裡的燈光,也突然之間全都熄滅了,我整個人一下子就陷在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這驚吓來的太突然,我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了,于是乎,我整個人的精神瞬間崩潰,突然就‘啊——!!!’的瘋狂尖叫了起來,然後我一邊尖叫,一邊我整個人都抱着腦袋蹲在了地上,整張臉貼在大腿上,不敢擡頭看眼前,就連航空箱裡的小白也開始焦慮的不停發出‘嘶——嘶——’的哈氣聲,随後就開始‘嗷!嗷!’的厲聲慘叫了起來,這時的他叫的格外的兇狠,也不知是對着什麼東西在叫。
然後過了一會兒,我凄厲尖叫到後面,嗓子都啞了,整個肺裡都喊得沒氣了,電梯裡的燈光這才‘噼噼’的閃爍了幾下,突然間又亮了起來。……重新獲得了光明,這時我整個身體的發抖才慢慢停了下來,我偷偷擡起眼,朝着電梯按鈕那邊望過去,沒想到之前亮着的那幾層樓的按鈕,這時卻又不亮了,就好像是樓下的人取消了電梯一樣。之後電梯裡就沒再出什麼幺蛾子,我平安到達了一樓,然後電梯門一打開,我兩條腿就像長了彈簧似的,三步并做兩步的猛沖出了電梯間,接着一路狂奔沖出了單元樓大門,一直到跑出了我住的這棟樓,達到了空曠的小區道路上,我這才猛的呼出了口氣,剛才在電梯裡的那種窒息壓抑的感覺不見了,有種重見天日般的放松和解脫感。
可是這種放松感并沒有持續幾秒,我的神經很快又緊繃了起來。
這時的小區上空,一片昏暗的愁雲慘霧。明明是六月下旬的天,本來是一年中最為悶熱的梅雨季節,可這時小區裡的空氣卻格外的冷。我出門的時候隻穿着最簡單的T恤和牛仔短褲,這時在小區裡,竟然冷的渾身發抖,于是我疑惑的擡頭看着頭頂的這片漆黑的天空,天空上依然一片黑暗,沒有半點光,風卷起一片冰冷的寒氣,在樓宇之間到處呼嘯穿梭着,……然後我看着看着,卻突然間發現,天空中漸漸開始降下來無數密密麻麻的白乎乎的東西,然後再定睛一看,這時我震驚的發現,這白色的東西既像羽毛,又像棉絮,帶着股刺骨的寒意,那竟然是雪!!
天哪,六月的天,小區裡竟然下雪了!!
看來随着我的情緒變化,這個小區的氣候和季節節律已經徹底混亂了。可我明明身為支配這個小區的‘天’,卻不知道該如何控制天氣,在這片六月飛雪面前,我什麼都做不了。我被凍得渾身直哆嗦,但就算再冷,我還是拼命的挪動着步子,朝小區大門走去,我想着隻要能走出這個小區,就能擺脫這片嚴寒,而這個小區失去我這個‘神’之後,應該也會恢複原來的平靜吧。
小區的大門離我住的這棟樓,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走路也要走十來分鐘左右。可是走着走着,在一片白茫茫的鵝毛大雪當中,我卻朦朦胧胧的看到自己的四周圍,出現了好多個人影,不用猜都知道,這些人就是祭品一族的人。這時我停下腳步,緊張的環視了一下四周,隻見離我不遠的周圍幾棟樓上,有二三十戶人家亮起了燈,好多黑乎乎的人影無聲無息的站在窗戶口,直愣愣的盯着我看,不僅如此,更有一些人已經走下了樓,從遠處三三兩兩的,慢慢朝我的方向包圍了過來。
我身後背着包,把裝着小白的航空箱緊緊的抱在懷裡,警惕的看着黑暗中慢慢朝我接近的那些祭品一族。那群人目測有二三十個,在黑暗中看不清他們的臉,也分不清男女,隻能模糊的看到一大群白茫茫的人形輪廓。我在一片冰冷的雪花中,先是吐出了一口白色霧氣,然後就忍不住的朝那群人大喊道:
“你們到底想要幹嘛!??趕快停止這種扭曲的獻祭儀式吧!!你們不需要再向我獻祭生命,好好的活下去吧!!讓我走,讓我離開這裡!!”
可我拼盡全力的呼喊聲卻毫無作用,那些祭品一族的人顯然沒把我的話當回事,他們還是沉默着,無聲無息的從遠處朝我團團包圍過來。這讓我的心情焦灼不已,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然後我暗暗的讓自己冷靜下來,望着不遠處那群影影倬倬的人牆,我想在這中間找個人少點的缺口,然後一口氣的沖過去,沖出人牆,可是我深呼一口氣剛要起跑,突然那群人全都停下來腳步,于是我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停下了腳步,我疑惑的望向那群祭品一族的人,不知道他們打算幹嘛。
可是緊接着,我卻聽到了一片此起彼伏的哭泣聲。
“嗚嗚……”
“嗚嗚……”
這片哭泣聲中有男有女,都是那群祭品一族的哭聲,哭的格外的凄慘。我詭異的看着不遠處的那群人朦胧的身影,他們全都微微的低着頭,舉着手臂不停的擦着眼淚,哭聲越發的如泣如訴起來。這時我的心情變得更加的緊張和疑惑了,我心理忍不住奇怪,為什麼他們要哭呢??這幾天被他們這些人這麼變态的對待,我都沒哭呢!越想好奇心越重,于是我忍不住了,又朝那群人大聲的喊道:
“你們為什麼要哭??讓我走出這個小區,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隻要這個小區沒了我,氣候就會變得正常,太陽也會重新升起來,不是嗎??隻要我走了,你們就可以回家過正常的生活了!!”
“嗚嗚……”
“嗚嗚……”
可不管我怎麼費盡口舌的勸說,那群人依然不停的‘嗚嗚’的哭泣着,然後又過了一會兒,我這才聽到他們中間有人一邊啜泣着,一邊三三兩兩的說道:
“來不及了,已經不行了,等着我們的隻有死路一條。”
于是我又疑惑的大聲回問道:
“為什麼來不及!??難道你們還有什麼難言之隐嗎??”
這時有個黑影從那群人中間走了出來,他聲音低低的沖我說道:
“已經不行了,我們這群人自打來到這個小區,我們的家人就已經默認我們會死了,我們要是就這麼回去,家人們是絕不會再接受我們的。……對我們的家人來說,為燭龍容器獻祭生命,是一件無上光榮的事,所以我們已經回不去了,已經回不去了……”
這個人說完之後,其他人也都開始‘嗚嗚嗚’的一邊哭泣,一邊絮絮叨叨的說着‘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我被他們說的無語了,隻得又好聲好氣的勸說道:
“不管怎麼說,生命都是最寶貴的,就算你們回不去天空鎮老家了,自己找個其他城市不也一樣能生活嗎??何必在這裡為我獻祭生命,不停的淩遲切割自己的血肉,最後痛苦的死去呢??看你們的樣子,你們也不想死吧??為什麼還要繼續堅持下去呢??”
可是我這番真心實意的話并沒有喊醒那群人,他們的身影在黑暗中交互轉頭低聲的竊竊私語着,夾雜着無數低沉又斷斷續續的啜泣聲。接着又是那個黑影男人回答我道:
“已經沒辦法了。從儀式開始起,我們就已經徹底無法離開這個小區了,……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從儀式開始起這個小區就被結界包圍住了,把小區和外界徹底的隔絕了開來。但是你知道這結界是用什麼做的嗎??沒錯,就是用我們的靈魂,是我們這些人的靈魂交融在一起,形成了這道結界,也就是說,從儀式開始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已經被封印在了這個小區裡,和這裡同生共死,直到我們的血肉和生命力被你吃光,靈魂和你共生在一起,在這之前,我們都隻能在這裡默默的腐爛着。”
“我們無法走出這裡半步,也無法回家,假如你離開這個小區,這裡的結界就會徹底的冰凍起來,時間停止流逝,太陽也永遠無法升起,而我們隻能永遠的遁入黑暗之中,身心都如同腐朽的枯木一般完全的凝固,直到你重新出現的那一刻,我們的生命才會再次開始。”
“嗚嗚……”
說完,那個男人又傷心欲絕的‘嗚嗚’的哭了一陣子,然後對我說道:
“何故,我們為了你,早已經變得不成人形了,無論是我們的靈魂還是身體,都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家人朋友愛人也為了你死了,我們變成現在這幅模樣,你睜大眼睛看看我們,看看我們!!”
‘噼!!’
這個男人說完以後,天空中突然又呼嘯過一陣冰冷的狂風,緊接着又是一道慘白色的驚雷閃過,一瞬間就照亮了整片天空。趁着這道亮光,這時我才看清了眼前這群人的模樣,說真的,他們的樣子真的把我吓得不輕。
沒想到眼前這個說話的男人,他的五官全都沒了,眼耳鼻口全都被活生生的剮掉,隻剩下七竅七個骷髅一般的黑洞。他因為沒了眼睛看不見,所以兩隻手臂直挺挺的朝前伸着,摸索着空氣,他那黑洞般的五官裡淌下了森森的黑血,然後他就這樣對我說道:
“你還記得嗎??那天你的保姆袁阿姨給你做了一道很好吃的涼拌豬耳朵。豬耳朵切得細細碎碎的,拌上油炸花生米,香菜葉,黃瓜和木耳,你吃的很香,連連誇這道菜好吃,豬耳朵又脆又嫩,特别的下飯。……你知道嗎?那天為了做這道菜,我從三天前開始就沒有吃過東西,禁食來清淨腸胃。我呆在房間裡,一直在不停的看着以前的那些老照片,還有寫信,我想趁我還看得見,再多看一眼那些老照片。我和爸媽一起旅遊時拍的照片,我和幾個最要好的發小去玩時拍的照片,我和朋友一起在街頭玩耍的照片,我去國外出差時的自拍,……我一直看一直看,看的眼睛都腫痛發紅,還是想再多看幾眼,我想把那些畫面牢牢的印在我的腦海裡,永遠也不忘記。”
“直到那天上午,袁阿姨來到我的房間,問我準備好了沒有?今天該輪到我奉獻了。雖說經過這麼多年的演變,這種為燭龍容器獻祭的儀式,已經改善了許多,不需要直接生剮血肉了,有些人奉獻的時候隻要滴幾滴血就行了,但是袁阿姨告訴我們,想要奉獻的效果最好,還是得直接剮血肉,因為在那劇痛的過程中,我們的血肉會變得更加美味,奉獻的生命力也會更加的純淨和強大。所以為了表示誠意,我們大部分的人還是會選擇直接割肉,我就是其中之一。”
“那天,我拿出了來這個小區之前,父母親手為我準備的尖刀,刀柄上有我父親親手刻上去的花紋。我看了那花紋最後一眼,便把刀尖深深的刺入了我的眼眶,我活生生的挖出了自己的兩個眼珠子,割下了自己的鼻子耳朵和嘴唇,就為了做那道你愛吃的豬耳朵。”
“現在你看看我,你看看我這幅模樣!!我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每天都忍受着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劇痛,再也無法回到原來的模樣,我為你做了這麼多,最後的願望就是為你再獻祭一次,割下我的心髒和肝髒,再次為你炒一盤美味的炒内髒。當你吃下這盤菜之後,我的血肉和靈魂就會與你融為一體,我會在你的靈魂裡永生,永遠感受着你的愛,隻有那樣,我的靈魂才會獲得永恒,我之前承受的痛苦,才會獲得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