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他點點頭全了禮數,端起玻璃杯準備離開,将這處清淨地讓給對方。
“我給你寫了四封信,格林格拉斯小姐。”身後傳來男巫低柔的音質,帶一點恰到好處的親昵抱怨:
“但我的金雕隻帶回來兩封回信,并且不過寥寥數字。我想我不得不當面詢問以求安心……恕我冒昧,當日的約會是否我有任何令你感到不悅之處?”
少女停住了腳步,但沒有轉過身。
人們能看見她白皙的臉上浮現着糾結與不安,總之不存在任何的害羞或喜悅。
“啊哈,馬爾福完蛋了!”羅恩托着腮喜滋滋地開口,一掃剛才的郁悶:“我敢打賭,阿斯托利亞剛才滿腦子想的都是壞蛋斯萊特林們的斑斑劣迹——其中當然以馬爾福為主——他現在裝得人模人樣又有什麼用呢?!”
“說實在話,如果一個女孩兒相親後四封信隻回了兩封還字數極少,那麼當然隻可能是客套的敷衍……還有什麼可強求的呢?”一個拉文克勞女生說。
“他總得再試試啊。”另一個格蘭芬多男生聳了聳肩:“換了誰都得問個清楚,否則當然不甘心。”
“也許那個世界的馬爾福也并沒有裝,他隻是、唔……他的禮儀隻對那些他覺得有必要受此對待的人。”
“那就代表他根本不是真的有禮儀,虛僞透頂!”有人立即反駁:“真正的紳士對待皇室公主與賣花女郎都會是同樣的姿态。”
沒等部分情緒激動的看客争出個所以然來,光屏中的少女已轉過身,自然垂落的金發搖晃在纖細的腰肢處。
宴會正式開始,周圍響起舞曲,借着音樂的遮掩,她一鼓作氣,直截了當地說:“我隻是覺得沒有必要浪費彼此的時間……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我與你并不合适,馬爾福先生,這無關上次見面時的任何表現或細節。”
“我瞧不出我們有任何地方不相配。”鉑金色頭發的男巫慢條斯理地說,從頭到腳地打量過來,似乎并未生惱。
利亞感覺受到了冒犯。
她張了張嘴,最終隻道:“我言盡于此,祝你早日找到合适的妻子。”語罷,再度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畫面外的阿斯托利亞瞥了眼男友。
馬爾福級長臉上哀喜交加,可謂精彩複雜。似乎既想嘲笑另一個世界自己的不濟,又有些同病相憐以緻惺惺相惜。
穿過舞池中的人流是件不太符合禮儀也極其不便的事情,但金發少女偏就一路低聲說着“抱歉”,艱難曲折地做成了——中途還跟正和諾特跳舞的達芙妮報備外出透透氣。
直到她略有些急促地喘着氣,下了台階走到外頭的空地上,才意識到德拉科.馬爾福始終跟在身後。
夜空中已經有幾顆碎星閃爍。
“你甯可跟一個麻種有說有笑地聊上半天,也不願意跟我正經談論哪怕半個字,隻是敷衍?”
他尾随在身後,堪稱陰魂不散。
“我沒有敷衍你,馬爾福先生。”走在前面的少女保持着前進的速度,語調也是匆匆:“我覺得我說得足夠清楚了——我們不合适,請你另找所愛。”
“哦?”身後的男巫發出了一個故作疑惑的單音:“你倒是說說哪裡不合适?不論是血統、家世、年齡、學院、外貌……哪怕是性格——你喜歡閱讀我也非常欣賞這一愛好,你對魁地奇不感興趣我也決不強迫你的支持與鼓勵……你倒是說說,格林格拉斯小姐,我們到底哪點兒不足以相配?!”
他身量挺拔,僅僅是正常走路的速度足以輕松跟上她。阿斯托利亞這輩子也沒試過穿着高跟鞋疾步快走哪怕十英尺,很快便覺力不從心。
“……合适?”女孩兒抿了抿幹澀的唇瓣,學着他的語氣,機械地重複道:“是啊,我們勉強稱得上正合适。”
四下無人,她終于忍無可忍,吐露出自己平日根本無從想象的鋒銳言辭:
“你對自己未婚妻的滿意隻是建立在她的血統之上,不是神聖二十八出身的女孩子連見你一面的資格都沒有!如果我是一個麻瓜,或許這輩子我們都不可能相遇,因為如果我沒有好好待在‘我該在的地方’,就會受到各種折磨!難道婚姻就是互對籌碼,讓兩個[合适]的一男一女走進禮堂嗎?!”
那些記事起累積的、被火焰吞噬的黑色問号,似乎一股腦兒的被發洩出來,她從未想到自己的聲音竟也會這般響亮……
也許那杯果汁裡也有微量的酒精,讓她此刻像個醉醺醺的瘋女人。利亞沉悶地想道,竟覺得就這樣吓退對方也沒什麼不好。
“對不起。”德拉科.馬爾福鐵青着臉,十分克制地說:“但我不能容忍你用這種口吻跟我說話。”
他的胸膛同樣劇烈地起伏着:“至少我并不是你的敵人,也無意冒犯你對婚姻的憧憬……我沒想過讓你不高興,半點兒也沒有!”
阿斯托利亞望着對方冷灰色的眼睛,感覺他應該快要氣瘋了——小馬爾福先生從學生時代起就是順風順水,從沒有人膽敢這樣跟他說話,連斯内普教授都寵着他。
突然間覺得這場争執索然無味。
他不明白,應該也永遠不會明白。
事實上,阿斯托利亞.格林格拉斯,你又明白些什麼呢?你跟他們一樣……一半是受害者,一半是同謀。
“我出身就帶有血液咒。”她緩緩地吐出口氣,聲音恢複了平時的柔和:“注定會早逝。”等着瞧對方驚詫萬分的模樣。
男巫同樣冷靜下來。
馬爾福微微低頭,蒼白的面孔闆着,在夜幕籠罩下仿佛一尊細膩的雕像,也有點兒像是中了“統統石化”的咒語。
她好整以暇地注視着對方。
然而,薄唇輕啟,吐出的語句才教人驚愕不已。那雙灰眸淬上路旁昏黃的燈色,隐約失真,吐字卻清晰無疑:“……我知道。”
阿斯托利亞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沉默片刻,馬爾福副司長微微擡起下巴,輕描淡寫道:“我不否認,就是因為這件事,讓我到如今才下定決心……說服我爸爸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最近才成功做到。我隻是沒想到……”
女孩兒愣在了原地,藍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好像發現路邊的石像突然開口說話似的。
男巫不甚明顯地牽起唇角,帶着些自矜又自嘲的意味。好半晌,清朗的嗓音壓低些許,悶悶的、拖聲拖調地接下去:
“——讨女孩子歡心,比這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