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食其祿而謀其事,談道笙深谙此理,因此在将行李放置好後,不消旁人多說,她便積極主動投入到谯縣政府日常工作之中。
端茶倒水,遞筆研磨,搬運文書……被她從懷裡搶走竹簡的小吏一臉莫名,“郎君這是做甚?”
“幹活呀,”談道笙兢兢業業充當搬運工一職,“總不好白拿官府的錢吧。”
有這覺悟自然不錯,小吏點點頭,很快又委屈巴巴控訴她,“可是這是我的活!”
成功奪回竹簡的小吏繼續忙活起來,徒留她一人站在原地與大黃同學大眼瞪小眼。
雖說不用幹活很美好,可問題是她連個固定座位都沒有,萬一被領導瞧見她兩手空空無所事事,這份美麗又可愛的編制豈不是要泡湯?
危機感油然而生,談道笙焦慮地走來走去,大黃同學也跟在她身後亂竄……就是這位同學略微缺點兒素質教育,腳下這小塊地方沒多久就被狗爪子刨得煙塵四起坑坑窪窪。
……這不就有活幹了嗎?
“在下認為官府中并不缺灑掃雜役,黃公以為呢?”
他,他也這樣認為。
況且誰會給一個打雜的每月二百石祿米呀!
被迫停下掃地工作的談道笙一臉懵,她看看臉又皺成腌白菜的東漢好領導黃琬,又看看他身後那位散發着“我很高貴你不配”氣質的中年文士,再看看文士右邊那位香氣四溢絕代風華的荀主簿。
荀主簿察覺到她的目光,回她一個淺淺的笑,于是她又把眼睛轉回黃琬臉上。
領導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樣子,她得說些什麼,談道笙想了想,又想了想,小心翼翼開口,“使君早上好呀!您吃了嗎?”
……黃琬的臉更皺了。
“哦哦,我知道啦,所以你就是被州牧趕出來的!”圍坐在她身邊的絡腮胡大漢恍然大悟。
“州牧怎麼能這樣呢,”一個年輕小夥子開口替她打抱不平,“伍長明明什麼都沒做嘛!”
“怎麼沒有做,”另一個青年小聲說道:“伍長這不是給州牧丢臉了嘛,他們肯定會說‘看呀,州牧大人的親信竟然是個掃地的雜役’之類的話。”
“原來州牧因為這個生氣啊……”談道笙摸摸下巴,看向一直未曾說話的男人,“小牛,你怎麼看?”
周家二郎猝不及防被點到名字,那張風吹日曬的糙臉瞬間黑裡透紅,可惜他向來不善言辭,憋了半天也沒憋出一句話來,談道笙無奈,“你們四兄弟,還真是人如其名啊。”
大哥周小豬,眉毛沖天胡子沖天嗓門也沖天,揮起長戟威風凜凜好似天蓬元帥下凡;
二哥周小牛,勤勤懇懇操練,安安靜靜生活,比田裡耕耘勞作的老黃牛還要老黃牛;
三弟周小羊,聲音綿綿個頭小小眼神柔柔,勝在腦子好使,當個狗頭軍師綽綽有餘;
四弟周小馬,身手矯健人又機靈嘴巴又甜,有上頭三個哥哥照料着,整日裡像隻小馬駒一樣快快樂樂。
周家四兄弟加上伍長談道笙,便組成了一伍。
由于谯縣官兵中一些人親眼目睹她徒手擰斷壯漢脖子的場面,因此在談道笙剛被黃琬下放到軍營時,大家都小心翼翼地繞着她走,就顯得她很形單影隻。
領頭的将軍也不知是擔心她夢中好殺人還是忌諱她是黃琬親信——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成州牧親信了,總之大家都這麼說。她這個小小的伍長竟也分到了個單獨的小帳篷,就顯得更加形單影隻了。
……好在還有被迫與她綁定的周家四兄弟能跟她唠唠嗑。
……這可能就是關系戶所應承受的吧。
時隔一月,黃琬終于想起她這個關系戶了——就是來的時間不太湊巧,營裡正在放飯呢!
被将軍硬生生從排隊等飯大軍中揪出來的談道笙就很不高興,臉色就很不好看,行禮就也很敷衍,她對着黃琬草草拱一下手,“使君。”
“嗯,”黃琬圍着她轉了轉,笑眯眯開口,“道笙似乎瘦了呀。”
談道笙不吭聲,外頭大鍋飯的香味飄呀飄,止不住地往她鼻子裡鑽,因為剛剛操練完而空癟癟的肚子發出強烈抗議,她實在是沒心思與州牧說那些場面話。
“這一月間都做了甚麼?”黃琬繼續問道。
談道笙掰着指頭開口,“起床,操練,吃朝食,操練,歇息,操練,吃晡食,操練,睡覺。”
“甚是充實呀,”黃琬點點頭,“還有呢?”
“還有……還有認識了周家四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