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很是不必帶着這包袱回去的。這些東西就放在我這裡存着。等玉兒回來了,就與我同吃同住,也算是看着我的敏兒那般了。哎,女兒走了,連唯一的嫡親外孫女也離開嗎?老天對我太殘忍。”
林羅氏低頭拭眼淚,而後回道:“姑娘年紀還小,老太太身體康健,等姑娘出孝了,就讓姑娘再來陪老太太住一些日子。不拘是去城外莊子,還是陪老太太去看首飾,都是她一片孝心。”
林羅氏見賈母提及過世的當家主母,當即就暗地裡諷刺賈家沒有為黛玉提供守孝的東西。吃的暫且不算,畢竟小姑娘家家的,不好吃素菜去守孝,但是至少衣服首飾,不能是豔麗的。瞧老太太給她家姑娘準備的都是什麼衣裳?都是色彩豔麗的。
果然,賈母聽出來這暗諷的話了,氣也堵在了胸口,憋得難受極了,還是鴛鴦給端來茶水,她喝了一口,才把氣咽下去,“很好。既然如此,你就回吧。”
這回她也不提讓黛玉回頭來看她的話,顯然是想讓大家知道,她被黛玉傷透了心,“權當是當我白養了幾年。”
林羅氏也知曉,這是她的激将法,卻也是刀子,逼着姑娘與林家以後要惦記她的撫養愛護之恩,不然那就是白眼狼。這對以後待嫁的姑娘,可是極惡毒的評價呢。
林羅氏急了,未等她說出什麼來,賈政卻是開口了:“母親。外甥女不懂事,縱容惡奴來欺辱你,索性把這刁奴打死了事。之後與妹夫解釋一番,想必他也會體諒母親的一番心意。”他怒視了一眼林羅氏,很是輕飄飄地說出了心裡的想法。
林羅氏也是被吓了一跳,卻是強壓着驚慌,笑道:“賈大人可真是豪傑。一開口就能定我生死。我雖然是奴婢,可也是林家的奴婢,可輪不到你來說如何就如何的。如果我死了,我家表姑娘到時候再到皇上與皇後娘娘那邊說起我的事來,也不知你這護了十幾二十年的官位,還能不能保得住?”
“你!什麼意思?”說他護着官位?是他不想升官嗎?是有人嫉妒他賢能,逼着他在那個官位上,一坐就是二十年!果然是刁奴,竟然如此看低他。
這時候賈赦笑看了一眼賈政,也不管他的無能暴怒,隻是與賈母道,“哪裡是白養了?我可聽說了,妹夫可是前前後後送了幾千兩的銀子到府裡,每年節禮也是豐厚的很,哪裡白養了?如果這是白養,那該是有很多人喜歡這樣白養姑娘了。”賈赦笑着說完,又看着賈母幾乎要噴火的眼睛道:“不是,母親,您該不是都從來不知道這些吧?這些節禮與收撫養銀子的,都是老二家的經手的,這是她都私吞了不成?”
“老大你說什麼? 我媳婦如何會做這種事?你不要血口噴人!”賈政怒喝。
“滾!”賈母更是把旁邊的闆子投擲到賈赦身上。
“母親息怒。不要說這樣有失體面的話來。我這就回去了。”說罷了,根本沒有回應賈政的話,又叫了林羅氏先走,“現在天色也不早了,你快回林府去吧。我家外甥女可等着你呢。”
“是,賈将軍,我們這就回去。”林羅氏輕輕吐出一口氣,轉身就往外走。
等兩人都出去了,屋裡面竟然是劈裡啪啦的一陣瓷器落地開花的聲音。
兩人也權當是聽不見。
而就在這時候,外院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大老爺,大老爺,又有天使帶着聖旨來了!”
“聖旨?完了,不會是要把我這将軍的名号也摘下去的吧?”賈赦心疼地臉色發白,身上也冒着冷汗,也根本來不及叫人通知賈母等人,竟是自己先去前院了。
去到的時候,有下人已經擺好了香案。賈赦就摸着袖袋裡的荷包,湊到天使跟前,“這位大人,皇上他這是什麼想要臣做些什麼?”
來人不是皇帝身邊的江大伴,是另外一個姓洪的,此時他一言難盡地看着賈赦的腦門,“賈将軍,您這是被誰打了?”
“嗯?哈哈哈,沒事,我自己磕到石頭上了,差點就瞎了而已。”
“看您這麼可憐,就告訴你吧。這聖旨不是給您的。是給您的胞弟賈大人的。”
“給賈老二的?”
“給臣的?可是皇上給臣什麼差事?”正扶着老太太過來的賈政一臉的喜意,與賈赦那狼狽又不落寞的神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後面跟着來的人,也是神色各異,心思不明。
“是給您的。”洪太監微微點頭。
相對于賈政的喜形于色,賈母心中卻多是不安。因為先前晌午不久,她就被皇後娘娘訓話。而現下,帝後和諧的他們,能給自家老二什麼好差事?
随後,賈母與賈政,隻覺得耳邊嗡嗡地響着。他們好像隻聽見說,奉天承運,自即日起貶谪工部員外郎為工部主事,聽從上級、和睦同僚,齊心為國盡忠……”
人家做官幾十年,不說做到三品以上,就是四品也是極好的。他倒是好,第一個無過而被貶官!
賈政受不住,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人事不省。而随之賈母也是昏了過去。
而王夫人也是搖搖欲墜的,眼睛像是塗了毒一樣,盯着不遠處一起迎聖旨的林羅氏。
若不是這老刁奴的主子惹來那安家的混天女魔煞,讓皇帝插手過來,她家老爺就不會被貶官!她恨啊!
最後接旨的,竟還是賈赦被洪太監逼着接了過去……
看着遠去的宮人身影,賈赦一臉土色,心裡嘀咕着:“這晦氣,不會、不會跑我身上吧?”他忙不疊地起身,将聖旨放到賈政的懷裡,“快快快,将他扶回去!”
說罷了,他叮囑着人将賈母送回去後,便急忙忙地跑回他的院子,準備沐浴更衣,去去晦氣。至于賈政,他方才放聖旨的時候,可是看到了賈政飛快地睜開眼,然後又閉上眼的!
林羅氏趁亂帶着惴惴不安的紫鵑與雪雁她們回到了林府。
說到賈政被貶一事,安雲桐也不敢妄加猜想。興許,是賈政真的做得太差勁了呢?而今天的事情,隻是皇帝用來發作的一個契機?
林羅氏她們高興地與黛玉說着東西拿齊了,沒有被人為難。紫鵑卻是在一邊默默地抹着眼淚,“姑娘好狠的心。竟然是想要撇開我。”
“哪裡是呢。”黛玉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是你太愛哭了。怕到時候别人看穿了。”說到被看穿,“寶玉他現在......"
\"寶二爺在我們收拾的時候,應該是睡着了。所以不曾來鬧。後面去接聖旨,估計他還不曉得姑娘回家了。所以,倒是沒什麼的。”
紫鵑卻是不知,她的話,說得有些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