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真是拿你這個犟種沒辦法。”他長歎一口氣,搖搖頭無奈道。
有時候他當真是敬佩眼前這個看似弱不經風的男人,明明自己都已經這副模樣了,還要為那絕無可能的一天堅持這麼久……
厲玄明起身,拍拍他肩膀:“好好養病,我再叫藥堂熬些補藥,助你早日恢複法力。”
他深深看向床上之人:“就算是為了那個人,也要把病養好不是,要是再讓我發現你一醒人就不見了……”
他握了握拳頭,語氣兇狠,做足了威脅之勢,轉身便揚長而去。
謝昔在身後悠悠喊道:“嘴硬啊,我躺着這幾天嘴裡實在沒什麼滋味,記得叫人給我買點好菜。”
厲玄明一想到這人大病初愈,吃點好的也沒什麼,剛要答應,就聽身後那毫無自覺的家夥道:“我沒錢了,就先記在你賬上吧。”
他深呼好幾口氣,才忍住沒發火,憋屈地叫人買飯去了。
又過了三四天,謝昔精神養好一些就再也躺不住,整日嚷着要出去逛。
厲玄明恐怕這祖宗出去又找不着影,還得跟着心驚膽戰,最後說了又說,最後連威脅都搬上了才勸下人。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一幕。
謝昔今日起早,忽然想起來似乎還忘了些什麼東西,直到吃早飯時才想起來——我那個撿來的便宜徒弟哪去了?
但轉念一想,現在這裡是碧蒼山,封鎖嚴密,外面人進不來,裡面的人沒有通行指令也是難以出去,料那還未開竅的小子拳腳功夫再好也是難以出去。
想罷,謝昔瞬間便安心很多。
吃過一頓豐盛了不少的飯,謝昔感覺自己終于從那天天喝藥吃粥的生活中緩過氣來,心情也晴朗幾分。
他回到屋子裡,閉眼盤腿打坐,全神運轉周身法力,從經脈中一步步摸索。
半柱香後,他蓦然睜開眼,此時渾身已經大汗淋漓,但那汗不是因為炎熱,而是在一次次梳理經脈忍痛後的冷汗。
還是不行,法力還是沒有恢複。
若是在往常,少則七日,多則半月,周身的法力也會恢複到六成左右,但現在法力恐怕連二成都不到。
果然是不該出去亂逛啊,好不容易留下的那點法力都耗沒了。
這次是真的要當一陣瞎子了,他苦澀地想道。
謝昔大口喘氣,待身上冷汗退下氣息平穩後,才扶着眩暈的額頭跌跌撞撞站起身。
也罷,倒是許多年沒有這種感受了,正好用來回憶下往昔。
碧蒼山,如其名,是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山上松柏荟萃,水清澈見底,一片土地不僅滋養着山上一衆弟子,更是各種生靈異獸栖息之所,堪稱是人傑地靈。
要說這修仙者一生中最為重要的還是尋到一處集天地靈氣的修煉之地,若是此處找得好,那修仙之路便是成功了三成,之後那六分還要看天賦與人和。
謝昔憑記憶來到弟子們的修煉之地,他猜測,厲玄明再怎麼與他對着幹也不至于将人丢出去,極有可能是将人送到這裡來修煉。
出門了,謝昔還不忘拿上那根竹竿,頗有幾分愛不釋手的架勢。
雖然眼前并不是完全不能視物,但依舊是模糊非常,一片暗淡,隐約間隻能辨識出朦胧的輪廓,如此看來,送這竹竿之人還真是有點先見之明了。
謝昔一手把玩着竹竿,時而又将它掄到飛起,後精準地接到手中旋轉幾圈拿好。他向着那片林子裡走去,感覺離修煉之地不遠了,便将那竹竿一下下敲在地上,發出“哒哒”的響聲,步子也慢了許多,走起路來倒真像個瞎子。
一衆修煉弟子遠遠便聽見那竹竿點地之聲,紛紛豎起耳朵,抻着脖子向聲音發出之地觀望。
“都給我認真點,看什麼看!”易軒一吼,所有弟子便紛紛收回視線,專心打坐,但架不住那蠢蠢欲動的好奇心,眼睛時不時就向聲音傳來處看去。
衆弟子間倒是有一人例外,此人毫不顧易軒的警告,定定望向那敲竹竿之人。
他雖是換上了天運派弟子服,但衣服并不合身,少年長胳膊長腿窩在小小的弟子服裡,坐姿闆正,再加上眼巴巴的神色,頗讓人對其産生幾分憐愛。
“小軒啊,我徒兒可是在此修行?”謝昔停在易軒面前兩三步遠,眼睛上蒙着條白布四處張望。
對于那個稱呼,近幾日易軒早已習慣,畢竟好幾此師父都是支使他去給這位買飯送飯,由于每次買的都不是這位想要的,便被變着花樣各種“折磨”,早已見怪不怪了。
雖知他患有眼疾,但仍是拿出應有的禮數,躬身抱拳:“前輩。”
景淵被叫到面前,謝昔将臉向前挪了些許,知直到快要與他臉貼臉才大緻看出個輪廓。
“徒兒啊,最近可有些長進?”他收起竹竿将手背過身去,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景淵仍是先前那副模樣,不大愛說話,也不管他是否會看見下意識搖了搖頭,又忽然頓住,開口道:“沒有。”
少年嗓音沙啞帶着許久未開口說話的生澀之感,但即便這樣也掩蓋不住那清潤好聽的聲線。
謝昔聽到這清晰的兩個字猛然擡頭面向景淵,半晌沒有做聲。
景淵恍惚間莫名覺得白布之後謝昔的“目光”是熱烈的、急切地,它如有實質般直達自己的靈魂深處,想要扒開那層虛假的僞裝,卻又在遍尋無果之後絕望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