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牙杯去洗臉的時候,他忽然愣了一下。
自家的客廳裡好像多出了什麼。
又仔細看了看,然後就意識到了。
沙發上多出來的那一塊,黑乎乎拱起的一大團,正是太宰治。
?....為什麼,太宰先生會睡在那裡?
随着疑惑浮現,昨晚斷斷續續的記憶也回了籠。
[正好,之前新買的遊戲好像被寄到這裡了,]似乎是這樣說着,對方熟門熟路地走進屋子,找到PS遊戲機,連在了顯示器上。
說起來,不僅是遊戲卡帶,連同這整套設備,似乎都是對方[寄錯]後放在這裡的。
搞得他像個什麼專門收貨的NPC...
一邊想着,一邊去洗了臉,
再出來時,
晨曦泛白的微光正從窗簾縫隙照進來,并不刺眼,是柔和的,落在白牆上,寫繪一道更亮一點的白。
不為喚醒,它隻是想要告訴人們,天亮了。
有時,人們會忽然對某個場景感到奇特。
就好比現在,
霧島栗月站在那兒,面對熟悉的公寓,注視熟悉的光影,耳畔響着遙遠的車水馬龍...
他知道,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城市正在蘇醒,就像平日以植物視覺曾見過的無數個早晨一樣,人們忙碌着走出家門,小販奔走叫賣,學生結伴而行....
聲音在想象中漂浮,卻與視覺并不同調。
眼前所見,室内仍籠在灰藍的影中,
光線很暗,朦胧未醒,而那些喧嚣嘈雜仿佛離得很遠,被隔絕在外,也包裹他們,
于是房間成了一艘小船,他們漂流在另外的地方,一個聲如流彩,環繞,卻靜谧的世界。
是這樣嗎?
或許吧,毫無由來的聯想凝固在他腦子裡,他不禁為此疑惑,
他總對很多東西感到困惑,正如他不明白自己的思想。
同樣,他也不明白此刻,這個睡在沙發上的人。
集裝箱也好,高級酒店也好,空閑的醫務室、辦公室、或者他家...在霧島栗月的印象裡,太宰治似乎在什麼地方都能夠過夜。
明明身為幹部,在港.黑本部就有被分配的豪宅。
但這個人,似乎并未将那當作固定住所,也不曾購入私宅,就像什麼浮遊而生之物、候鳥、雲彩、雪一般的存在,
沒有目的.的漂流,似乎哪裡都能夠停留,卻又,哪裡都不會停留。
需要車和酒的時候就去撬中原中也的,蹭飯就找織田作,然後将衣物、用品、不同東西放在不同地方,仿佛他隻是去使用它們,卻從不擁有它們。
就像他隻是暫歇于此,卻不将任何一個地方視為所有,視為[家]。
......
霧島栗月無法理解,或許人本就不應妄想理解虛無,但,
他依舊忍不住注視對方。
那個黑發的少年已經長得很高了,雙腿放在沙發上,修長的,微微曲起,顯得有些局促,讓人不禁想起貓咪,總愛藏在小一号的紙箱裡。
晨曦也會想要撸貓嗎?
光線緩緩移動了。
有一小撮翹起的黑發落進光裡,被染成了好看的焦糖色。
他看着,然後意識到,他們在同一片煙灰的昏光中,
并非同一個方格内,他在屬于走廊的方格裡,對方在另一個方格,
而兩個方格,是連通的。
*
門鈴響了起來。
霧島栗月打開門,門外站着芥川龍之介。
霧島栗月想:啊,原來,曾屬于自己[尋找太宰先生]的苦逼工作,就是交給這個人了啊。
而且很顯然,看看時間和對方一副氣喘籲籲的模樣,他猜,這個人多半是跑錯了不少地方,好不容易才找過來吧,莫名就感同身受了。
“啊,芥川君...”他開口,正要出于陌生的同事情誼,寒暄兩句,
對方卻一瞪眼,惡狠狠的,發出了驚人宣言:“在下絕對不會輸給你的,任務也好,遊戲也好,就算,”
不知道是不是沒喘勻,似乎卡殼了一下:“就算是女裝,或者别的,在下也絕對要超過你。”
霧島栗月:“......”
他默默讓開了路,
看對方一邊瞪他,一邊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