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橫濱。
工作出現重大失誤後,被老闆召回問詢是什麼心情?
對霧島栗月來說,這大概就是能形容他現今處境最貼切的标題了。
如果是一般企業的話,應該會根據誤工程度不同而進行停職或者開除吧,但在黑手黨,這個選項就變成了刑罰或死亡。
港.黑高聳的本部大樓依舊伫立。
令人熟悉的頂層辦公室内,灰發少年半跪在柔軟的羊絨地毯上,回答黑手黨首領的疑問。
——關于[為什麼沒有趁機入侵矢霧制藥,探查機密、抓拿把柄,收購對方]的問題。
答案其實很簡單。
因為坂口安吾是間諜,
如果在東京對研究[異常]的矢霧制藥出手,就等同于将把柄親自送到特務科手上。
與對外租界的橫濱不同,東京是嚴格禁止[異常]使用的國家中樞,一旦有非.法組織,特别是黒幫越線,必然會招緻政.府乃至軍.方全力出動的剿滅清算,
屆時,将為港.黑帶來毀滅。
隻是,若這麼說的話,那位有着特别情報異能、知曉了無數港.黑機密的間諜先生,還有存活的可能嗎?
但人類以行為決定自身的價值,生命、生活、以及生存方式,早在成為間諜之時,加入港.黑之初,坂口安吾就必然清楚面臨之風險。
何況...
飛鳥從鏡面般的巨大落地窗前劃過,真實與倒影相伴不舍,一如并道而行的生與死。
書桌上首,森鷗外一手支着頭,等待着。
他的目光中帶着審視,卻沒有一絲不耐,除卻面對愛麗絲時,這個男人的身上同樣有着某種矜驕的餘裕。
而另一邊,光影重歸于湖中碧眸,波瀾消隐,
“異能特務科盯上了矢霧制藥。”
霧島栗月開始陳述因由:“如果貿然插手,港.黑會同樣暴露在視線之下,違反了黒幫不得在東京涉足[異常]規則的我們,将成為各方勢力的眼中釘,是以...”
這并非謊言,坂口安吾在調查矢霧制藥,而其是異能特務科的人。
“...矢霧制藥的破産中,有一定人為推動的作用,雖沒能做到更多,但我帶回了與其相關的資料,您閱讀後請務必銷毀。”
“哦,為什麼?”特意提起的[銷毀],令森鷗外稍許疑惑。
“因為,我發現...”霧島栗月道:“坂口君的異能力比我曾以為的更驚人。”
經過前段時間的觀察相處,對坂口安吾的異能,他有了更進一步的判斷。
可以從電腦上讀取信息,是電腦本身的狀态,或者說[記憶]裡有它曾顯示過的内容。
不去碰觸數據傳輸的線纜,是因為線纜中隻有高低電平組成的字節與無數冗餘的握手校驗信号,人腦無法翻譯。
不碰被粉碎的文件,是由于接觸局部碎片就隻能獲得碎片本身信息,而這沒有意義。
一邊回想,一邊陳述推測,末了,還不忘補上希望情報被銷毀的理由:“即使坂口君是可靠的内部成員,但過多獲取了超出權限的情報,也是一種越矩吧。”
“哦?”男人喉間的震動像是一聲輕笑,
繞過桌子,森鷗外緩緩踱步至少年身前:“你在為此而不滿嗎?”
饒有興趣,他伸手擡起少年的臉,打量:“為坂口君所行逾越之舉?還是——,因為他分薄了本屬于你的權力?”
而仰頭與之對視的,少年平靜不露端倪:“沒人會喜歡勞動成果被他人攫取。”
“勞動成果啊,”仿佛咀嚼詞語般,森鷗外慢悠悠又重複了一遍,
“那麼,霧島君,你認為此行帶回的成果,應當得到獎賞嗎?”
一頓,俯落而下的目光中,少年的神情再次變得溫順,溫順而馴服:“不,首領,...我不需要獎賞。”
放開了手,黑手黨的首領微微俯身:“一直以來,你都做得很好。”
像是一句誇贊,他扶住少年的肩膀,将對方托了起來,“留下來吃晚飯怎麼樣?”
話題忽地拐了個彎,然呼吸傾吐間,暗紅眼眸卻如浸血潮:“要知道,比起坂口君,我予你的信任一向都要多得多,不是嗎?”
一如他放任少年在員工配發的采購清單中加滿了桌面盆栽,一如他放任對方去東京獨自經營。
二人站得極近,嗅着身周萦繞不去的消毒水味兒,鋒利與冷然相割,少年垂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