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們就近找了一家平平無奇的24小時快餐店。
人很少,隻灰發少年和戴眼鏡的青年坐在桌邊。
“所以,MIMIC對澱切集團的襲擊不是巧合?”來路上,坂口安吾整理好了思緒,率先發問。
“對。”霧島栗月鼓着腮幫子邊吃邊答到,畢竟談話與吃晚飯并不矛盾。
“澱切集團的社長在昨天失蹤了,你知道嗎?”
“知道。”
“現在他怎麼樣了?”看着少年一派坦然神色,坂口安吾皺了皺眉,斟酌着勸:“雖然大概已經晚了,但,殺戮本身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罪人犯下的惡行不應由你來審判...你殺了他嗎?”
放下餐具,霧島栗月擦了擦嘴:“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據我了解澱切公司隻是一個普通的交易代理公司...我為什麼要殺他們的社長?”
有什麼脫離了軌道。
坂口安吾的手指不由抽動了一下,近日以來,時常出現的某種錯覺再次浮現——他感到自己似乎陷入了某個巨大漩渦,四周鬼影重重,難窺全貌。
壓下不安,他繼續說:“因為,你不希望港黒得到那些資料。”
“什麼資料?”霧島栗月仍在裝傻。
“異常物品人體嵌入實驗以及,異能力者的批量生産...”坂口安吾歎了口氣,快速說了下去:“異能特務科調查了你的過去,曾被澱切集團用作研究[異常]的實驗體,”一邊說着,他一邊觀察少年的神色,企圖詐出更多。
“抱歉,我想您誤會了什麼,澱切社長的失蹤與我并無關系。”
說着,霧島栗月幾乎感到了後悔,
即使到了這個時候,他們都同樣在說謊,但坂口安吾的臉上竟還帶着一絲揭人傷疤的愧疚。
在愧疚什麼?對他麼?
于他編造的一紙謊言之上,刺探情報之時,卻竟仍小心翼翼,為提起那些而抱歉,
甚至,毫無所覺已把所想寫在了臉上,
完全不合格,如果是間諜的話...
但,事實上,他一直很清楚——對于[坂口安吾是一個正直的人]這件事,對方不曾因他的年紀而輕視,卻也...
正因知曉這一點,所以,就連放出那些記憶時,也抱着[動搖對方的心靈]的卑劣目的,
明明不解其來源,對那份[同情]或[惋惜]之情,他卻天生運用自如,哈,
他拿出兩張照片推了過去:“如果澱切集團要追究的話,不應該由異能特務科給出交代嗎?”
看見照片的一瞬間,如遭雷劈,坂口安吾頓時明白過來:
原來,他早已踩中了陷阱。
那兩張照片,一張是他去見MIMIC的成員,一張是他跟着[黑之特種部隊]撤離。
霧島栗月的聲音還在繼續:“近日橫濱紛亂不斷,飽受外國異能組織侵擾,說不定澱切社長也和您一樣,一不小心就被MIMIC帶走了吧。”
“你們想要拉異能特務科下水?”迅速恢複冷靜,坂口安吾的語調變得冰冷。
“......不,首領隻是擔心,[派間諜利用外國非.法組織進行權利傾軋,攻讦競争關系的兄弟部門],若有人這樣猜測的話,對特務科會有所不利。”
深吸一口氣,坂口安吾沉默了。
盡管知道這是胡扯,但...不得不說,港黒确實把握住了他們和軍警微妙的關系,切中了要害。
甚至,不隻是軍警,換任何一個人來調查,都會這麼以為吧,
——[特務科因想要抓軍警把柄,所以借MIMIC之手襲擊了澱切集團,借機調查。]
這便是港黒利用他扔給特務科的黑鍋。
而這次事件中,除了他自己,不論是港黒,還是霧島栗月,都隻在最開始與澱切集團有過一點無關緊要、微不足道的正當接觸。
即使是從引澱切集團來橫濱的情報源頭去查,大概也隻會查到霧島栗月用以發布情報的馬甲,那很難成為證據。
“你真的覺得那可以辦到嗎?”大腦飛速思考,他尋找着突破口:“即使你與馬甲剝得足夠幹淨,但隻要從澱切集團的實驗記錄中一查,你的身份和動機會足夠明顯。”
“抱歉,我想,那也是不存在的東西。”慢吞吞地,霧島栗月再次否定到:“不是說了嗎?澱切集團隻是一個普通的交易商企。”
所以,實驗也好,研究也罷,都隻是被放出來的假情報,大概隻有販賣人口的罪行是真的。
而這樣一來,不論是[想要報仇]的霧島栗月,還是[觊觎研究資料]的港黒,都完全沒了對澱切集團出手的動機。
“坂口先生,您太善良了,”霧島栗月站起身,注視着青年,安靜道:“而善良的人不适合成為間諜。”
因為,隻有善良的人才會被情感左右,失去對情報的判斷力。
電光火石之間,坂口安吾聽懂了少年話裡的暗示,巨浪般的驚駭湧上心頭,那些被他所讀取的記憶都是假的嗎?
近乎條件反射的,他一把握住了起身經過的少年手。
而随着異能力[堕落論]的發動,灰發少年也閉上了眼,
于是,數以萬計的信息洪流呼嘯而來,湧入二人腦中。
頭痛欲裂,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坂口安吾忽然明白了一切。
對啊,如果要以此設下陷阱的話,除非,一開始,對方就知曉了他的異能力,
除非,在一開始,霧島栗月便能夠控制回想的記憶,沒有什麼目的上的矛盾對立,所有,從一開始,就是森鷗外與霧島栗月的合謀。
巨量信息的沖刷下,坂口安吾暈了過去。
目的達到了,于是作勢要走的霧島栗月又退了回去,找到被坂口安吾貼在桌子下面的竊聽器,在緊急趕到[黑之特種部隊]的面前,将之捏碎了。
然後,無數槍口環繞下,少年緩緩舉起了雙手。
這麼一想,今天還都是在投降。
“你對他做了什麼?”特務科的士兵質問到。
“請放心,隻是異能力相互作用的結果,坂口先生會醒來的。”少年露出了無害的笑容:“想必一直監視着情況的您也看到了,我什麼也沒做不是嗎?”
“何況,在這個關頭上,特務科也不希望與港黒為敵吧。”
“放他離開吧。”僵持了一會兒,霧島栗月聽見對講機裡傳來了一道男音——屬于他曾注意過的異能特務科最高長官——種田山頭火。
“感謝您的寬容,種田長官。”聲音裡還帶着變聲期低啞,恢複面無表情,他靠近那個拿着對講機的人,微微颔首:“此外,我們BOSS想與您見一面,就關于近來制造混亂的外國組織MIMIC以及港黒願為貴部現狀提供幫助之事進行會談...”
“你們想要什麼?”
“...特别牌照,”頓了頓,霧島栗月吐字清晰地說出了那個詞:“也就是,異能開業許可證。”
“呵,胃口不小。”對方沒有給出明确的答複。
*
談話結束後,在一衆[黑之特種部隊]的注視中,霧島栗月離開了快餐店。
走出一段距離後,他拿出手機,按下了早已編輯好的信息。
下一秒,電話震動,是他的下屬芥川銀:“您沒事吧,霧島先生。”少女的聲音順着聽筒傳了過來,平淡寂靜。
“嗯,我出來了,讓待命的人員撤回去吧。”
“是,”
“對了,那邊的事怎麼樣了?”
“都準備好了,随時可以動手。”
“讓動手的人小心一點。”
“好,”
......
烏雲蔽月,少年在黑暗中穿過暗巷,驚起一片窸窣鼠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