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後，中原中原瞪大了眼，銜着咬了一半的壽司，露出了不知道該不該吐的僵硬神情。

“？不好笑嗎？”

霧島栗月看過去，先是疑惑，，然後恍然大悟：“哈哈哈，這個一看就是謠傳嘛，”他聳着肩膀顫抖起來。

好一會兒，才平複了笑意，解釋到：“剛剛的話是說，我有一半俄羅斯血統的這件事，中也不知道嗎？”

“呼，吓我一跳。”中原中也拍拍胸.脯，長抒一口氣。

“所以，你小時候是在俄羅斯長大的？”一邊向碟子中擠着芥末，他一邊問到。

“對呀，”霧島栗月答得不假思索。

大顆大顆橘紅的晶瑩魚子覆在雪白米飯上，被筷子整個夾起，在墨綠眼眸的注視中輕微晃動，然後啊嗚一口被吞入腹中，

放下手機，霧島栗月吃得不亦樂乎。

見狀，将芥末與醬油混合均勻，然後再擠入新的芥末...中原中也不動聲色地重複手上的動作，并以發問轉移對方注意力：“那你怎麼會跑到橫濱來的？”

霧島栗月擡起頭，隻見蔚藍如海的眼眸正注視着他，仿佛晴天微瀾的一縷春風，盛着滿滿的溫和與關切。

如同默認的規則，在黑手黨中，大家都默契地不去探究同伴的過去，但...

他笑起來：“也沒什麼好講的啦，”

仿佛在回想，不覺挪開了視線：“唔，大概就是，在家庭情況不太好的時候被送去了教堂，又在教堂遇到了費佳...費奧多爾，後來被他賣了，就——，到橫濱了啊。”

“哦，費奧多爾...”中原中也認真聽着，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對方，手上卻悄無聲息将兩人的碟子換了個位，

而後慢半拍的，他像是疑惑般地喃喃，然後忽然驚醒：“費奧..多爾、...魔人！？”

霧島栗月點點頭，肯定了答案。

中原中也聞言頓時露出了某種慘不忍睹的神情，像看見了什麼苦逼成精的絕世小可憐。

霧島栗月：“......”

不得不說，這人最近似乎對他産生了什麼巨大誤解，

——自從得知他被芥川龍之介暴打以後，中也對他燃起的保護欲就越發誇張了，

...總之，為了防止災情加重，他連忙找補：“額，别看費奧多爾現在這樣，其實他小時候還挺可愛的，人還怪好的，教了我不少東西...”

“......”

仿佛越描越黑，他閉上了嘴，

然後，他在中原中也痛心疾首、似乎還帶着點後悔的複雜目光中，猝不及防地咬到了一個沾滿芥末的壽司：“...好辣！”

中原中也：早知道就不惡作劇這家夥了，良心不安了腫麼破。

*

吃完晚飯，兩人順道在池袋逛起街來，

畢竟，想也知道，大半年沒回去過的屋子裡，肯定是過期的過期、空盒的空盒，所以，他們幹脆将日用品都買了新的。

“是這樣啊，我還以為大部分俄羅斯人家裡養着熊呢。”

“唔噗，那是什麼，西伯利亞大倉鼠嗎？”

霧島栗月邊走邊吐槽：“嘛，熊很兇的，去樹林都得帶着槍，不過冬天也沒人願意出門打獵...大家都在冰上敲個洞，把網放下去，第二天就會撈到狗魚，我..母親有時候會把新鮮的魚削成魚片，夾在三明治裡，或者用來炖湯...”

即使他從不去回想，但原來，提起故鄉的時候，還是無可避免會想到曾經的家人。

“後來呢，他們回去找過你嗎？”

“或許吧...不過後來沒多久我就離開莫斯科了，所以...就算找，也找不到吧。”

他還記得他的母親，——那個跌跌撞撞掙紮在溫飽線上的小演員。

因為年少一時犯的錯，卻付出了堪稱慘痛的代價。

——還在孕期情人便離她而去、信仰宗教而無法打胎、就連好不容易生下來的孩子，竟也是個無法交流的怪胎。

貧窮、冷眼、與沒有盡頭的忙碌、足以壓垮任何一個人，即使放在生性頑強的俄羅斯人身上，也依舊是難以承受的苦難...後來，直到他被送去外祖母家，那個女人的事業才逐漸好了起來。

事實上，即便他為對方帶去了如此深重的苦難，對方也并非完全不顧他的死活，外祖母死的時候，他母親正逢事業上升期，卻還重金托了中介替他找人送養，

不過當時所有人都以為他是癡呆兒，無人願留，而中介又不願放棄那筆巨款，于是陰差陽錯的，他就被扔在了教堂門口...

再後來，或許她找過他，或許沒有...

想起不記得哪年看見過的[XXX富豪夫人成功誕下一子一女]的消息，霧島栗月忽然發現，他竟也從來沒有生出過回去尋找對方的念頭。

像是和平的告别，他感到了釋然：“反正，我知道她還過得不錯，而我也有了，唔...——新的家人，”

深藍夜空下，他想起了曾經的女孩——有栖川繪裡，想到現在的同伴——中原中也，于是聲音也有了可以溫和的底氣:“這樣就可以了。”

這樣就很好了，他确信而心懷感激着。

眸光忽地溫柔，中原中也揚起的唇邊隐隐露出笑意，

他低聲嘟囔：“臭小子...”那倒是叫哥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