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若我忏悔...”
天父、聖母、與耶稣...神明高遠的目光垂落下來,悲憫地注視他們。
但,霧島栗月想——,
沒有用,神并不仁慈。
忏悔或禱告都無益。
一如他有罪,神卻無法赦免他。
因他犯下了最卑劣的罪行,——自私與殘忍、貪婪與盲目樂觀...人性所能擁有的最大劣根,竟悉數彙聚于此,
于他肉身之中,淋漓盡緻。
哈,多麼巧合,是污穢終彙于江海,還是骨血中自流淌罪惡?
有時候,他甚至會去想,——在他順從森鷗外向織田作設下圈套時,真的隻是迫不得已嗎?
為何沒能發現紀德異能力的蹊跷、為何沒有發現中也的離開匆忙,又為何,沒發現森鷗外暗中之布局...他本該預見,本該察覺,但...
為什麼,他沒有。
是真的迫不得已,還是,潛意識趨向[利己]的本能?
——若織田作離開,他将成為太宰先生所剩下的,唯一的,[好朋友]。——這樣的想法,真的完全不曾出現過嗎?
或許,他曾期望這樣的結果,大腦便自顧自地,編造一切,驅使他,走向它。
這是他的罪。
他罪有應得。
但...也太疼了。
殘缺的眼珠在血污中無力張望,撕裂的聲帶如啞琴般聲聲喘息...
痛苦幾乎碾碎靈魂,重壓之下、血肉塗地,他在一地碎肉中,苟延殘喘卻難以死去...原來這就是罰。
原來這就是罰,
——費佳說的不錯,罪孽終得懲罰,當他成為人,便逃不開自己的罪,并注定将以此種形式,承受、煎熬、直至死亡,或瘋狂。
“神并不仁慈,”
痛苦碎裂的寂靜中,殘骸發出了聲音,“所以啊,鏡花醬,你隻能向前,”
踩過一地斑駁碎片,碧眸中盈滿了笑,那是春日熄滅前的最後一點熱切,荒草于灰燼中訴說的溫柔。
在諸天神明的注視中,他在女孩面前俯下身來,望進對方眼中,神色溫和:“但,别害怕,向前走吧,去行那條不會讓你後悔的路。”
兔子玩偶呆呆看着,一言不發。
“啊?你們兩個在說什麼?什麼路?”
興沖沖地,夢野久作忽然從相鄰的另一排長椅間冒了出來,滿腦袋霧水地期待:“待會兒還要去哪兒?”
“......沒什麼,待會兒就回去了。”
“哦...”男孩失落地低下了頭。
*
俗話說:天不遂人願。
盡管霧島栗月一心想将小鬼們趕回去睡覺,然而,他非但沒能迅速達成目标,反而,不知怎麼還多撿了一個。
從教堂裡出來的時候,一不留神,差點被人撞了個滿懷,
而就結果而言,雖然他險之又險地避開了,來人卻一腳磕上台階,跌了個結結實實。
“嘶,痛痛痛,”懷中抱着的書落了一地,穿着棕綠色偵探服的青年,一邊揉着腰,一邊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
他看向霧島栗月,不覺鼓起了臉:“是你撞的我吧,快道歉啦。”
是來碰瓷的嗎,這個人...好像有點眼熟?
霧島栗月疑惑着,将對方掉落的帽子遞了回去。
“...!”
緊接着,在對方戴上帽子的一瞬間,久遠的記憶被喚醒,他辨認出來,
——這是他曾在漫展上見過一次的、有着名為[超推理]強大異能力的偵探先生。
千分之一秒的停頓後,他掩去異色:“抱歉,我沒注意到外面有人。”
然而,對方竟也已察覺倪端,認出他來。
“哼哼,藏頭露尾的家夥,”毫不掩飾地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江戶川亂步心直口快,犀利道,“看吧,做了不好的事就會反噬自己。”
也不知到底看出了什麼,自信滿滿得出了結論。
霧島栗月:“......”
霧島栗月恢複鎮定,笑眯眯地裝傻:“您是武裝偵探社的亂步先生吧,是迷路了嗎?”
因此才來教堂尋求幫助,或在标志性建築邊方便監護人來接。
江戶川亂步一噎,不待他否認。
霧島栗月又問:“要我們送你回去嗎?”
于是,偵探臉上露出了憋屈混着心虛的糾結表情。
這下連一旁的[Q]也看出來了,“噗哈哈,好糗,大哥哥明明已經是成年人了吧。”
連泉鏡花也忍俊不禁。
瞪了他們一會兒,江戶川亂步猛地别過了頭,“哼,本偵探才不和小鬼們計較呢。”
但總之,最後,他們一起将大偵探送回了偵探社,并獲得[社長的感謝]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