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還活着,真不可思議。
“嘶...”他一邊想,一邊看向前方,——普普通通的車頂、平平無奇不斷後退的街道、以及車窗外,浸沒城市的黑夜,他在行駛的車輛上。
“你醒了?”
一縷沒什麼精神的聲音飄了過來,折原臨也偏過頭,
隻見灰發的少年靠在後座的另一邊,看向他。
“是麗醬啊...”
他散漫應到,一種毫不意外的心情席卷了他,其間還有一些微妙或别的...他沒去分辨更多,
他看向對方,對方也半垂着眼睛看過來,眸中既沒有擔心也沒有厭惡,隻是懶洋洋的,仿佛熬夜缺了覺似的。
哈,簡直毫無誠意,多少也該裝裝樣子呀,這個...靠威脅而成為他朋友的人。
折原臨也郁悶了一陣,又放開來,
畢竟稍加觀察也不難發現對方的狼狽,
比他好不了多少,衣服破破爛爛的,身上到處都是割傷,缺了血色的臉上滿是血迹灰污,腿上還浸了一大片的血,一片黑影似的東西覆蓋在那兒傷口上,時不時還冒出幾縷黑煙來,噫,好怪,
他又看看自己,隻見他的腰上和腿上纏着同樣的黑布似的影子。
“别亂動哦,”見狀,霧島栗月涼涼勸告到,那些黑霧是賽爾提留下的影子,起着止血和固定支撐的作用,
“亂動的話,唔,說不定會大出血死掉吧...”
若非如此,折原臨也這個内髒損傷的家夥,大概早就涼涼了。
折原臨也不動了,“這是要去哪?”他看向前方,司機顯然是港口黑手黨的人。
“附近的地下醫院。”
“後來怎麼樣了,鲸木重幹掉了嗎?”
“打不過,她直接離開了。”
“其他人呢?”
“......”
想了想,霧島栗月将知道的情報都說了出來:“賽爾提被她男友用罪歌砍了,又變了回來,龍之峰帝人的自殺被賽爾提阻止,平和島先生...似乎也沒什麼事。”
“啊,果然是這樣啊。”
兩個傷患蔫頭耷腦地坐在後座,連說話也有氣無力的,
又過了一會兒,霧島栗月打了個哈欠:“喂,那時候,為什麼不逃走?”
面對發怒的平和島靜雄,折原臨也本可以來找他求救,卻...
“逃走有什麼意思啊——,”在忍痛中皺着眉,折原臨也拉長了慢音,而後低喃:“我可是要打倒怪物的英雄,”
在空間落下的黯淡陰影中,他的臉上寫着滿不在乎,與,一些别的什麼東西,
他沉靜下來,接着說:“偶爾也會覺得,若隻是嘴上說說,那我對人類的愛未免也太膚淺了,”
“一直躲在安全的場所裡,那樣的愛,是不純之物,所以這次,我沒有逃走,堂堂正正擁抱人類,堂堂正正地深愛人類,在我深愛的人類見證下,被怪物殺死...怎麼樣,也是不錯的結局吧?”
他偏過頭來,目光裡含着得意洋洋的笑。
啊,還真是....
差點就信了呢,
明明是膽小鬼對[一不心看穿了自己本質的家夥]進行報複,卻偏說是打倒怪物,
霧島栗月無語了一瞬,聳肩:“可你還是輸了,即使最後沒有賽爾提,平和島靜雄也不會殺死你,不論怪物也好,還是人類也罷,他身上都已有足夠約束力量的羁絆了不是嗎?”
或者說,賽爾提能困住平和島靜雄,本就已被平和島靜雄默認了。
“啊啊,沒辦法啊,誰能想到呢,明明用盡了所有人類的手段,最後卻輸給了野獸的人情味...”自嘲着,輕笑滑過了折原臨也的唇角。
“那龍之峰帝人呢,那時候,你料到他的今日了嗎?”
“唔,并不算吧,我也沒想到他竟走到這一步,完全脫離了我的預想呢,不過...”一提到他心愛的人類,折原臨也又立刻精神起來:“很有意思吧,人類的選擇?所以啊所以,我才這樣無可救藥地愛着他們...”
“噫,你就繼續裝吧,”
說是選擇,根本完全就是陷阱,
一個純粹理想化的論壇組織必然會與現實産生沖突,而折原臨也蠱惑龍之峰帝人去守護這樣一個不存于世的東西,就必将引其走向滅亡。——他們都深知此點,因而能在一切起始之前,如見命運般,早有所料,
是以霧島栗月嫌棄道:“承認吧,才不是喜歡看别人作出選擇,而是你就喜歡那些戲碼,誠實者說謊,正直者彎腰,見證理想主義者理想破滅...惡趣味的家夥。”
“哎呀哎呀,還真是毒舌啊。”偏過頭,折原臨也同樣感歎着,卻沒有反駁,
他靠在窗戶上,側臉顯得很柔和,帶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