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停止了,
因為前面有一群羊,
蓬松的羊毛在光線下被照得雪白,幾乎反光,像一群流淌的雲,鬧嚷嚷地咩咩叫着,
它們貼着窗戶走過,在牧羊人的吆喝聲中,挨挨擠擠地頂上來,調不了頭,把口水噴在車窗上,幾乎能隔着玻璃嗅到那股子羊騷味,
車内也悶,空氣溫暖而沉悶,呼吐着一些窸窸窣窣的說話聲、人聲...人的氣味,
這是要去哪兒?
有時候很難理解列車運行的方式,鐵軌有寬,有窄,行走時搖晃,咔哒咔哒,車輪通過撞擊枕木,将人們載至遠方...停止時,又成了集市,
“怎麼了?”
困倦的聲音自耳畔響起,低頭是一個毛茸茸的腦袋,灰發蓬亂有如窗外的羊群,
他似乎想來了一點,零星的記憶,像火星子一樣,灼穿一個洞,...他記得他們是要去看瀑布,去往蔥茏的樹林,尋一處懸漱飛濺的地方,任水汽撲打在臉上,一定很清涼,
真想快點去到,
于是火車移動起來,
他說了什麼,大概是“有一群羊,過去了,繼續睡吧,”局促地維持着一個固定的姿勢,一動也不敢動,
可對方還是醒了,那雙困倦的綠眼睛,在陽光下眯起,睫毛濃密像是山羊的睫毛,灰白色的,邊緣好似透明,被照得泛起金暈,
“好晃,好暈...”那人低低地抱怨,
列車不知何時行駛至了平原,陽光毫無遮蔽地照進來,身邊的一切都反着強烈的白光,
對方皺起了臉,他擡手想要替對方遮蔽陽光...溫順的眼睛似乎因此朝他笑了一下,還沒睡醒,似夢非夢地環住他的肩膀,在他頸間尋找一個舒适的角度,癢蹭蹭的,
他擡手回環,試圖辨認出那些含糊的嘟囔聲...懷中的呼吸驟然一空,
隻有明亮的光線晃在眼前,
是夢啊...
什麼溫暖而充盈的東西迅速遠離了他,
太宰治擡起頭,看見江戶川亂步正拿着波子汽水的玻璃瓶,将明晃晃的日光反射過來,
一個小小的光斑,在他的桌面上移動,
亂步被發現後也絲毫不心虛,擺出一副前輩的架子,替國木田獨步說教起來:“哼哼,大白天就睡覺,像什麼樣子,别偷懶了...”
太宰治揉着臉,語氣蔫蔫的:“啊,真嚴格,”
亂步看了他兩秒,忽然冷不丁道:“你做夢了。”
也不知是哪裡來的依據,語氣很笃定,而後轉換了戲谑的表情:“喂喂,你這樣的家夥,不應該在夢裡也能精準掌控劇情嗎?唔,應該說,如果你不想做夢的話,就不會做夢。”
“亂步先生也太高看我了吧,”
太宰治有氣無力地拖着聲音,沒能阻擋住偵探的好奇,
對方看過來,一雙眼睛眨巴眨巴,“你夢到了什麼?”
(*ΦωΦ*),貓貓想知道.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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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移開了目光,
片刻,江戶川亂步忽然嗤笑了一下,指了指窗戶:“你要不要看看樓下,”
嗯?
嗯??
?
當太宰治從窗邊望下去時,停在路邊的轎車正好映入眼簾,
黑色的,是港.黑的車,透過半降的車窗依稀能看見玩手機的灰發青年,——他一時竟短暫地分不清是否仍是夢境,
宕機了一會兒,大腦再次運轉起來,掃視室内,——織田作這幾日提前完成的工作、對方正在收拾東西、推開了門,還有前幾日閑聊時的話語,一股腦地串聯,
他忽然反應過來,——前幾日織田作說要去看孩子比賽,是幸介吧,似乎是奧數?航模?将棋之類的什麼令人提不起興趣的小孩子遊戲...
唔,所以現在這兩人是約好了要一塊兒去,栗月開車來接人?
想到這兒,他蹭地一下站了起來,在大偵探.探究的眼神中,又故作掩飾地咳嗽了一下:“咳,我突然想起昨天用來自殺的燃氣還沒關...”
“啧啧,”看着某人飛快離去的身影,亂步翹起的椅子搖啊搖,
*
另一邊,織田作之助剛拉開車門,便被人拍了肩膀,
“喲,織田作,是去看幸介的比賽對吧,快走吧,真令人期待,”
一道聲音在他旁邊響起,緊接着,在織田作還未來得及反應之時,說話之人無比自然地将他的手從門邊挪開,并攬着他的肩膀,替他拉開了後座的門:
“哦,對了,我記得你坐前面會暈車對吧,而且你看今天太陽這麼大,一會兒前面都成烤爐了。”
被诋毀的車輛自動溫控系統沉默無言,
“額,太宰,你...”
織田作之助張了張嘴,在他将疑問.問出口前,太宰治及時截住了話頭:“沒關系,我就将就一下好了,畢竟醫生說多曬太陽有助于我身心健康嘛,”
說着,也不知道他哪兒來的心理醫生,
在其餘二人都目瞪口呆之時,以一副弱小可憐又無辜的姿态,飛快鑽進了副駕。
“......嗨,栗月,墨鏡很酷嘛,”
霧島栗月:“......”
霧島栗月無視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家夥,偏過頭去,和無言震驚,慢了好幾拍才上車的織田作之助對視,
[怎麼回事,這人怎麼也來了?]
[不知道,]
[他今天怎麼茶裡茶氣的?]
[攤手.jpg]
一番眼神交流後,回過頭,卻見被吐槽的家夥,曲肘支着頭,風光霁月地朝他彎了彎唇,
“...嘶,”
霧島栗月在心裡倒吸一口涼氣,遂無奈,沒好氣地遞了一副墨鏡過去,“想防曬的話,這邊建議您去後備箱哦,”
反正黑手黨的後備箱裡裝個人再正常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