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将自己埋在灰發鋪灑的頸間,呼吸對方的氣味,就好像要将分子緊握入内裡,海的潮濕,皮肉溫涼,還有一點模糊的洗發露味兒,一點一點流入他的身體,他想他會記住這一刻,每一刻,在所有的循環往複間,借此保留什麼,
明明不相信,卻一直在尋找,他一直認為愛是世間虛構的疾病,如今卻在共赴死路的途中,找到答案,
原來一直都在啊...
從很早很早以前,就來到他身邊,
他們彼此注視,就好此刻他的餘光裡,被水打濕的沙灘如鏡面一般光滑,天光傾瀉,灰白睫毛下撲朔的眼睑,像沾水的梨花瓣一樣濕涼,在風中顫抖,
他開始想要去承擔什麼,也許是這沉重而複雜的生命本身,以及把風變成氣流,化作守護此刻與連接未來的通路...
小艇嗡鳴着,圍繞他們的島嶼轉了個圈,船尾長長的漣漪拖開,首尾相接,像是畫上了一個句号。
*
當中島敦從艇上跑過來時,霧島栗月已經涉過海水,朝遠方走出一段距離了,
“喂,要一起來嗎?這裡附近都沒有上岸的地方,”中島敦遠遠地朝人喊到,指了指連綿不絕高聳的懸崖,
霧島栗月轉過身來,海水沒過了他的小腿,——以往他總是矜持的,笑起來也隻是微小的弧度,腼腆或溫柔,總留有三分餘地,而今當那些陰雲都散去,他站在那兒,就好像也能在風中哈哈大笑了,
輕嗅風雨,傲慢又親昵,
“不用啦——,我要沿着海水走一會兒,”
他也大聲朝他們回話,然後就那樣灑脫地一揮手,挽着褲腳,拎着鞋,踩過漫水的石灘與海浪,在碧波晴空下慢悠悠走遠了,
他襯衫的衣玦被風吹得飄揚,像一隻白色的雲雀,纖毫不立,幹幹淨淨的。
他由往昔扶搖而去,歸來仍是少年。
*
中島敦揉了揉被曬得溫熱的臉,伸手在太宰治面前晃了晃,“怎麼了,太宰先生,”
太宰治于斂眸間漾過淺笑,他輕輕地搖頭,“沒什麼...唔,隻是,稍微有點羨慕呢,”
什麼時候用全新的自己,再重新認識一次吧。
句号落定了,但前方又有什麼呢?
*
是宰線的True end.
如果要看森線,then,往下,
*
當霧島栗月回到港.黑時,森鷗外一如既往地工作着,坐在他舒适的椅子中,淡淡的,沒有什麼表情,
“BOSS,我回來了,”霧島栗月将換下來幹洗的衣服随手放在一旁,走過去,
桌上的電腦屏幕早已黯淡,一片漆黑,男人也沒有說話,隻是平靜地朝他點了點頭,
察覺到一絲異樣,霧島栗月用目光掃過周圍,在垃圾桶中發現了拆開的藥品包裝殼,“你給自己注射了巴比妥,”他的語氣既笃定又複雜,
在鎮定劑的作用下,黑手黨的首領乖乖任他撐開了眼皮,暗紅的瞳孔暴露在光中,如鴿子血般瑰麗閃耀,
然仍渙散着,肌肉收束,一點點聚焦,像是在端詳他,也許是為了确認他是否安然無恙...
他又朝對方重複了一遍,“我回來了,”
對方伸手攬住了他,盡管中樞神經抑制劑會令情感變得隔離,可男人還是本能般靠近,将額頭抵在他的眉角,
良久,霧島栗月聽見對方悶悶的聲音,很慢很慢地說,“别這樣了,我會放你自由,”
霧島栗月微笑起來,“我早就自由了。”
*
他是樹,穿過每一片曠野,穿過無數集群,從未尋找到自己的族群,
很久之後,他将他種在了這裡,在他深愛的土地上,種一棵最愛的樹,
從此以後他有了歸處,肆意生長,生生不息,
敬這破碎又縫補過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