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或者不嗨,這是個嚴肅的問題。
可一旦嗨了出來,那就變成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樂宴平就算不看謝辰,都能猜到這個更年期的臉色會有多麼難堪。若不是因為現在人太多,他估計已經直接沖着自己發飙了。
誠然,更年期發不發飙的樂宴平根本不在乎,但現在這狀況……
好像比他被缺德地圖導進人家後廚的那回還要糟糕。
小樂大人發誓,他腦子從來沒有轉得那麼快過,直到,他低頭望見了自己手中的酒杯——
那是他剛才随手拿的,卻成了此刻的靈光一閃。
“還持千日醉,共慶福如海。祝您歲歲如意,福壽康甯。壽辰快樂,祖父。”
微微揚起的杯盞在燈光下折射出絢爛的光,樂宴平笑容清淺,看起來頗為從容不迫。
而在場的人哪個又不是人精,很快,衆人便反應了過來一一揚起了杯盞。
恭祝聲中,樂宴平跟着輕抿了口酒,終是劫後餘生般的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差一點就沒臉見人了……诶,這酒竟然還挺好喝的。
小樂大人眯眯眼,揚手正欲再來一口,便見人群中央,那位面容和藹的老人笑着沖他招了招手,“宴平,好孩子,快過來爺爺這兒。”
那一瞬間,樂宴平忽然就想起了乾安帝。
他頭一回被父親帶着進宮的時候,那位身居高位的威嚴帝王也是這般沖他招了招手。
唯一的區别,大概是帝王不會笑。
人群主動地為他讓開了一條路,樂宴平走到了老人身邊,輕喚了一聲,“祖父。”
望着自己許久未見的孫兒,謝老心下頓感一陣酸楚。
樂宴平被接回來的時候,他并不在國内。因為身體原因,在外修養的老人家隻瞧見了一張親孫兒的照片,不等他趕回去,一切就已塵埃落定。
謝老至今還記得那張照片,上面的孩子瘦得厲害,因為沒怎麼好好打理過,有些雜亂的長發垂至頸邊,讓他整個人瞧起來似乎有些陰郁,然而那雙眼睛卻是晶亮。
這是個好孩子。
謝老從那時起就知道。
于是,他回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殺到了那個不孝子的家裡,将孩子抱在懷裡罵了謝辰個狗血淋頭。
最後,他告訴樂宴平,如果在家裡受了委屈就直接來找他,老頭子他就算再沒本事,但幫親孫兒撐個腰收拾不孝子一頓什麼的,還是綽綽有餘的。
那孩子應了好,然後,一次也沒有來過。
謝老拉着樂宴平的手,千言萬語萦在心頭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最終,也隻是歎息般地道出了句,“怎麼還是那麼瘦啊?”
真正關心你的人不會去問你過得好不好,他們會自己去看,在你還沒有開口之前,就開始心疼你。
你瞧“樂宴平”,這不是有人在愛着你麼?
看着被老人緊握着的手,心口的悶痛似乎悄然消散了些。“沒有的事,”樂宴平輕道,“其實,我最近還胖了的。”
畢竟蕭影帝家的點心不僅常換常新還很和小樂大人的胃口,他這段時間是真的吃得很開心。
“是嘛,那就好。”謝老溫和地拍了拍他的手,“來,跟我去和幾個叔叔伯伯們打打招呼。
“這位是蕭爺爺還有他的孫子蕭策,不過你們兩個小輩應該是早就認識了……”
謝老爺子當衆刻意整的這一出實在說明了很多問題。
人精們看看被老爺子親昵地帶在身邊的樂宴平,又看看站在一旁備受冷落的謝辰和謝折衣,縱使面上不顯,心下卻已然有了計較。
“謝家之前那個傳聞,莫不是真的?”
“估計是……”
議論聲細碎而輕微,但很多時候,落在傷口裡的小玻璃才是最疼的。
感受到明裡暗裡的打量視線,謝折衣蜷着的手指用力到骨節泛白。然而縱使連指甲都幾欲嵌進肉中,他卻依舊得挂着溫文爾雅的笑,裝出一副從容的姿态去面對每一個人。
【你這樣不累麼?】
開玩笑,他怎麼會累呢,他怎麼能累呢……
【謝折衣,你在害怕什麼?】
他沒有害怕,他隻是想讓他們滿意。
隻要能讓謝辰滿意,隻要能讓謝夫人滿意,那他們就不會……
恍惚間,謝折衣腳下忽然一陣踉跄,盛着香槟的杯盞搖晃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跌落地面,炸開一朵淺金色的花。
然而,想象中的畫面卻沒有發生。他的身體連帶着杯盞一起,被人穩穩地扶住了。
“謝少爺,注意腳下哦。”帶着戲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來人動作輕柔地拉起了謝折衣,随後,他沒有停留,從侍者手上拿了杯酒,便徑直走向了謝老爺子的方向。
“謝老,壽辰快樂,祝您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來遲了十分抱歉,晚輩這就先自罰一杯。”
看着這人一口悶了一杯子酒,樂宴平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了身旁的蕭策:“這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