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松嘿嘿笑着說沒什麼,架着白知梨進了教室。
他們換舞蹈服這會兒功夫,人早就齊了,甚至比平時還多出一個。他倆隻能暫時擠在後面。
石任是他們的主課老師,也剛進來,上課時間一到就示意離門邊最近的學生把門關上,徹底阻斷外面的視線後,才向好奇的學生們介紹他身邊那個戴着墨鏡的高個男生:“這是林秋雲,隔壁表演系的大一新生,将會參與到我們學院迎新晚會的頭号節目上來。大家鼓掌歡迎。”
學生們很配合,紛紛鼓起掌。
林秋雲在一陣響亮的掌聲中取下墨鏡,順手卡在牛仔外套胸前的口袋上,向衆人打了打招呼,颔首:“大家好,我是林秋雲。”
居然真是他。
白知梨躲在人群裡,尴尬到十隻腳指頭同時緊扣,摳出了一座京大。
救命,這種眼睜睜地看着熟人裝逼的感覺……實在太煎熬了。
韓松卻很興奮,目光一直鎖定在林秋雲身上:“你室友你室友!!哇靠他好會裝逼啊!!”
白知梨越發羞愧得無地自容,彎了一輩子的腰在這一刻終于斷了,頭深深地低下去,聲音在愈演愈烈的交頭接耳中小得像是蚊子在哼:“……你室友。”
韓松忽然頂了頂白知梨的胳膊:“他好像在看你。”
我都躲到這麼後面了,怎麼可能。
白知梨盯着地面,絕不擡頭看一眼。
“你看錯了。”
韓松笃定道:“不可能!他就是在看你!”
白知梨不欲與他争辯這個話題,敷衍性地“嗯嗯嗯”。
林秋雲的到來就像是投進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激起了千層浪。石任不得不親自出來組織課堂紀律,手一上一下比了個禁止的動作:“大家靜一靜,我有事要說。”
老師這個頭銜至少在大一新生中還是相當重分量的,他一制止,那些興奮讨論的聲音就很快淡了下去。
韓松笑道:“他肯定是想讓你上去和林秋雲熟悉熟悉,但無知的老師卻不知道你倆早就是室友了。”
白知梨戳戳他:“噓,别說話。”
但下一秒,他就聽見了自己的名字被點到:“白知梨來沒有?”
都不等正主自己出來,韓松着急忙慌地把他推出去,生怕沒人能看到一樣還努力的揮着手:“這裡老師!我們首——嘶——我們小荔枝在的!”
白知梨暗中踩了韓松一腳,才成功阻止對方說出那兩個字。他往前一步,輕輕點頭:“老師。”
石任沒什麼反應,隻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倒是他旁邊的林秋雲,從聽見“白知梨”這三個字的那一刻臉上就浮現出驚訝之色,現在看到正主,本來保持着高冷臉的,這下也笑得有點不值錢。
但林秋雲還沒來得及叙舊,石任的一句話打懵了在場所有人:“因為學校調整了晚會播出形式,為了咱們最終呈現出的節目質量能夠和該有的熱度匹配,所以系主任特地邀請了表演系的林同學來助陣。同時,考慮到短視頻平台的流量問題,原定的領舞也由白知梨換成徐清。”
“沒其他問題了吧?”
他四下看了一圈,面無表情地說:“稍後我會帶你們過一遍改後的劇目,除此之外沒别的事了。大家先練習吧。”
在場衆人沉默一瞬後,各自分開。
白知梨在初聽到換人時,身形有那麼幾秒鐘的停頓,但很快便若無其事地準備去鏡子前熱熱身。
林秋雲嘴角的笑都還沒來得及放下,聽見石任的新安排,臉上表情漸漸地也消失了。
韓松先是冷了會兒,反應過來後,大聲地喊了句“石老師”,把原本要走的石任都給喊停了。
“什麼事?”
“《白玉京》從一開始籌備到現在,都是荔枝在跳領舞,幫我們摳細節摳動作。為什麼臨到表演突然換人?據我所知徐清的專業課成績甚至還不如我高吧,他真能擔得起這個位置嗎?”
韓松的聲音不大不小,但足夠舞蹈室内的所有人都聽見了,大家明面上做着熱身動作,實則都在悄悄關注這邊。
石任見氣氛不對,有點垮臉了:“誰告訴你領舞這個位置選了人就不能變動的?白知梨是跳得不錯,但現在我有更好的人選。”
韓松不接受他的說法:“那我想請教老師,徐清專業課成績才排在系裡四十多名,他到底哪裡比荔枝強?”
石任沒想到韓松居然還敢跟自己頂嘴,氣得音量都提高了:“徐清在音節是網紅,視頻點贊十幾萬,如果是他來和林同學搭檔,我們的節目肯定會是迎新晚會直播時在線觀看人數最高的。白知梨呢?他除了跳舞好點之外還有什麼優勢?”
在石任尖銳的連串質問下,韓松有點招架不住,士氣被打壓下去大半。
石任乘勝追擊,又将矛頭轉移到旁邊未發一言的白知梨身上:“沒記錯的話你們新媒體老師在剛開學的時候就布置了學期作業,要你們自己經營一個音節的平台賬号。白同學你既然有意見,那不如把你的賬号數據說來給老師聽聽,要是粉絲數點贊數都比得過徐清的話,那老師就不進行人員調動了。”
白知梨攥着衣角,垂眸好一會兒,才搖搖頭:“我的賬号沒什麼粉絲。”
韓松有點心疼地看向他。
“那不就得了。”
石任冷笑一聲,仿佛大獲全勝般,眼神裡滿是得意:“人貴有自知之明,要學會正視自己的不足,而不是指使其他同學幫自己出頭。你說對不對,白同學?”
這句話一說出來,韓松當場就氣炸了,幾乎立刻就要沖上去:“你怎麼在說話——”
白知梨拉住他,對上後者憤怒又不解的視線時,輕輕搖頭。
而後又對石任說:“對不起老師,韓松跟我關系好,所以對突然換人有點意見。”
“哦。對老師的安排有意見。”石任陰陽怪氣道,直接針對白知梨問:“那你呢白同學,你對老師的安排有沒有意見?會不會怪老師把你的領舞給換了?”
白知梨依舊是安安靜靜地,低着眸,輕聲說:“沒有。老師。”
晃眼的白色燈光通過四面的落地鏡反射到男生的眼睛裡,隐約有一抹轉瞬即逝的水光,随着長長的睫毛輕輕一眨,揉碎在漂亮清透的眼睛裡,很快就看不見了。
像湖面偶爾引起的一點點微末漣漪,沒有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