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雲間已經将外衣脫了,蕭風遲這一進來叫他打了個寒顫。
“我這就關窗戶。”
蕭風遲關好窗戶後又扭捏道:“雲間你随意給我一床被子就行,我在地上睡。”
“這屋裡沒有多餘的被子。”鄭雲間道。
平日裡冷了熱了,都是嬷嬷來給他加被子換被子,就連屋裡什麼時候該準備炭火也是嬷嬷在操心,鄭雲間哪裡知道被子都在哪裡。
“那……我直接這麼睡也可以的。”蕭風遲像個被先生訓斥的學生,低着頭站在那裡。
“殿下來床上睡吧。”鄭雲間歎了口氣,“跟我擠擠,明日天一亮殿下離開就是了。”
“可是……”
“不然我就睡地上。”他總不能讓一個皇子睡在他屋裡是地上吧。
雖說他這屋裡有地龍,可這還沒入冬呢,府上地龍也不熱,睡在地上難免着涼。
“還是我睡地上吧,雲間身體不好,睡地上怕是要生病的。”蕭風遲猶豫了一下還是說。
“殿下怕什麼?同我睡一張床,我是會吃了你嗎?”鄭雲間沒想到蕭風遲竟對他厭煩到這種程度。
“可是……”上回他就出去洗了好幾次冷水澡來冷靜,這次他可洗不了,難不成要一直憋着嗎?他回來本就是想多看鄭雲間幾眼,再有别的,他不敢。
“可是什麼?殿下若是不樂意,直接去宮門口睡算了,來我這做什麼?”鄭雲間不明白蕭風遲為何會突然折回來,就算是宮門落鎖,他難道還不能找個客棧寺廟的休息?
本朝沒有宵禁,外頭還熱鬧得很,蕭風遲說自己無處可去,實在荒缪。正理解釋不通,那便是蕭風遲故意來為難他了。
這夜,兩人同塌而眠,蓋着同一張被子,中間卻像是有什麼東西擋着,離得老遠。
等鄭雲間再醒來時,蕭風遲早早便離開了。
“嬷嬷。”鄭雲間喚道。
“公子醒了,奴婢這就去讓莺語怨蝶服侍您梳妝,您想吃些什麼?”嬷嬷就住在旁邊耳房裡,其實這裡的動靜他都一清二楚,隻是鄭雲間不說,他也就不問。
“我想吃嬷嬷做的雞蛋羹了。”鄭雲間好久沒吃了,有些饞了。
“奴婢這就給公子做去。”
“嬷嬷。”鄭雲間又叫住她,“以後無需在我面前自稱‘奴婢’,還有,以後别再叫我公子了,我都是要成婚的人了。”
“唉,好,奴婢盡量改口。”
“嬷嬷!”鄭雲間提醒道。
“我盡量改口。”
雖說是皇帝賜婚,可該有的蕭風遲一樣也沒少給鄭雲間。
蕭風遲這人最重情誼,就算鄭雲間這麼騙他,他還是要給鄭家體面。
大婚當日下了好大一場雪,甚至蕭風遲來接親時雪還在下。
飄飄洋洋的白色雪花襯得大紅色的迎親隊伍更加喜慶了。
“娘,下雪了,好大的雪啊。”路邊一個小女孩裹得像個紅蘋果一樣在雪裡蹦蹦跳跳的。
“你快回來,把鞋子弄髒了可别哭鼻子。”小姑娘旁邊的那個男孩子看起來有十多歲了,穿着身灰色的書生袍子,靠着牆看小女孩玩鬧。
小女孩沖他辦了個鬼臉:“我要你管!”
“好了,别鬧了,一會兒九殿下的迎親隊伍可就來了,若是耽誤了良辰吉日,你個小丫頭可賠不起。”女孩的母親過來把女孩抱走,雪白的地上被踩的全是亂七八糟的腳印。
“他們是要在雪天成婚嗎?”小姑娘擡頭看着自己母親的臉。
“是啊,這還是個好兆頭呢。”母親笑道。
“那我能看看新娘子嗎?”小姑娘好奇問道。
“人家可是九皇子妃,豈是你一個小屁孩能随便看的?”靠在牆邊的男孩抖了抖身上的雪,大步向最近的門口走去。
“我看不得你也看不着。”小姑娘撇撇嘴,她最讨厭這個哥哥了,整日管着她,整日跟她鬥嘴。
沒過多久,接親的隊伍敲鑼打鼓從九皇子府上離開,九皇子騎着一匹棗紅色的馬,帶着大紅花,頗有民間男子娶妻排場。
小姑娘扒着門框偷偷往外面看,帶接親的隊伍走了以後,她扯了扯母親的衣角問:“娘,這個新郎官怎麼不高興啊?是不是新娘子不好看呐?”
母親卻隻是點點她的額頭,笑道:“傻丫頭。”
小姑娘甩開母親的手跑進院子裡,她哪裡傻了,一定是母親答不出來,所以才這麼說她的。
将軍府,蕭風遲與鄭雲間一起拜别鄭家父母,便拉着紅花朝外走去。
走到将軍府門口時,鄭雲間停下又看了看他這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他怕是再難回到這裡了。
“雲間可是舍不得了。”蕭風遲小聲問。
鄭雲間搖搖頭,重新執好雀扇,由蕭風遲親自扶着上了花轎。
舍得或是舍不得,他都是要走的。他從出生起,就注定不會留在這座府上。
隊伍再次路過那個小女孩的家門口,小姑娘實在是太想看看新娘子長什麼樣子了。
于是她從家裡跑出去,站在路邊,向晃動的轎簾裡望。
然而雪天路滑,她就這麼直直摔在了接親隊伍面前。若不是蕭風遲看到這紅色的一團停了下來,怕是這個小姑娘就要被踩死在這群壯漢的腳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