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灼惹了人生氣,當真就在門外站了一夜,吹了幾個時辰的冷風,後來翠雲和淩靈知道後,便過來求情。
因見着謝灼還算聽話,白錦棠就拜拜手,示意這事情過去了。
而謝灼回去後,當真就老老實實地呆在清河小院裡,幾天沒在白錦棠的面前晃悠。
白錦棠的身邊肉眼可見地清淨下來了,身體慢慢養着,逐漸好起來,就是臉色還是有些蒼白,最近幾日胃口和精神狀态也跟不上,急得廚房的大廚每天變着法地給白錦棠做飯吃。
這種狀态,一直持續到淩若塵下榻王府。
淩若塵身份尊貴,是白錦棠的老師,那邊早早就遞了消息,說是午後便會到。
作為學生,白錦棠和淩靈吃過午飯便就在王府門口親自等。
午後的陽光明媚,偏偏白錦棠還有睡午覺的習慣,便強打着精神,和旁邊的淩靈說話。
淩靈倒是精神,抓着白錦棠袖子嗷嗷叫:“哥,哥啊,怎麼辦!我從小就怕我小叔,你說小叔會不會找我算賬啊!我也沒想到事情鬧這麼大,被我爹知道了,肯定要打斷我的腿!”
“要不趁此機會,我先跑了吧!”
淩若塵那個脾氣,别說淩靈了,便是甯王殿下想到那冷冰冰的臉,心裡都發怵。
不過好在,白錦棠如今爵位在身,如今就一個師徒的名分,淩若塵也管不到他頭上。
白錦棠:“你可以試一試。”
“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淩靈瞬間蔫了,“上天啊,收了我吧!為什麼要派我小叔來折磨我!”
白錦棠望着藍天白雲,有些感慨,其實把他一起收了也行,畢竟淩若塵那個古闆家夥,他真的是一丁點也喜歡不起來,這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當年被支配的噩夢。
“主子,帝師大人到了!”
早就被白錦棠派去城門口接人的秋風策馬奔騰而來,身後正跟着淩若塵的車駕,樸素的馬車上,緩緩駛來,旁邊跟着淩家的護衛。
白錦棠正了正神色:“嗯。”
秋風下馬,回了白錦棠的身邊。
白錦棠眸光閃了閃,攏了攏袖子,唇角微勾,扭頭叮囑秋風:“找個可信的人,将淩若塵到達青州的消息傳給李青山,他不會老老實實地自戕的,你看着點,他還有大用處。”
“屬下明白。”跟了白錦棠這麼多年,秋風自然是懂得,李青山是關鍵的一環。
眼看着馬車在王府門口停下,淩靈吓得直往人群後面縮去,趁着空隙,白錦棠又不放心地問了一句落雨:“清河小院那邊,可派人過去了。”
落雨低聲道:“王爺放心,保證帝師歇在王府的這幾日,絕對和夫人碰不上!”
“那就好。”
簾子被掀開,那身着白衣的淩若塵,彎腰從馬車裡走了出來,身體颀長,風姿綽約,宛如山間青竹,又似空谷幽蘭,面如冠玉,清冷孤傲,薄唇微抿,眉宇間是即将羽化的漠然,端的是高高在上的神仙姿态。
該來的總會來。
白錦棠看着還想躲的淩靈,叫了一聲:“跟過來。”
淩靈硬着頭皮跟在白錦棠的身後,走到馬車旁邊。
“小叔好。”淩靈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
“嗯。”淩若塵淡淡地應答,目光卻從一開始就落在白錦棠的身上,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等待什麼。
要按照白錦棠以前混賬的性子,大抵會當着淩若塵的面,嫌棄他磨磨唧唧,現在才到,害得自己等這麼久。
落雨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主子啊,您千萬可别犯渾啊!
但是白錦棠沒有,他沒看淩若塵,眉眼微斂,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弟子禮。
“學生拜見老師。”白錦棠聲音沒什麼波瀾,帶着滿滿的距離感,十分有分寸。
禮數周全,态度誠懇,讓人完全挑不出錯,可卻讓淩若塵微微蹙眉,唇角抿着,沒說話。
他們以前就不對付,如今也談不上親近,所以白錦棠對這樣的狀況十分淡然,自顧自說道:“京都至青州,千裡迢迢,帝師大人舟車勞頓,學生已經為帝師大人準備好了房間,為帝師大人接風洗塵。”
淩若塵目光幽深,這次終于說話了:“好。”
白錦棠擡手作請的姿勢:“老師,請。”
衆人都松了一口氣,開始往王府裡走。
旁邊的淩靈立馬裝可憐抹眼淚說:“小叔,你可算是來了,你都不知道我過得是什麼日子!還好遇見了錦哥哥,要不然我真的就回不來了。”
“哭也沒用。”淩若塵冷冷清清道,“兄長在京都等你,你從現在可以想一個能說服他的理由了。”
“小叔……”淩靈欲哭無淚。
“這些年過得好嗎?”淩若塵忽然問。
一直保持緘默的白錦棠一愣,下意識看向淩若塵,卻發現淩若塵是在問自己。
“謝老師關心,學生一切都好。”
淩若塵目光複雜,忍不住去看白錦棠,奈何時間太久,他找不到半點從前的影子,最終隻是“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而白錦棠将人送到了實現準備好的院子,裡面已經被收拾幹淨了,十分妥帖,就連屋裡焚的香,都是淩若塵喜歡的那一款,可見的十分的用心。
隻不過時過境遷,當年的師徒早已無話可說,隻剩下生疏和疏遠。
白錦棠率先開口:“老師先在此歇下,若是有什麼問題,盡管派人告知。老師若是不嫌棄,晚些時候府上還準備了接風宴。”
淩若塵颔首:“好。”
白錦棠這才帶着人離開了。
房間的窗戶開着,正好能讓淩若塵看見院子裡正值花期的海棠,以及海棠樹下,翩然離去的白錦棠。
在踏出這裡的那一刻,白錦棠好像瞬間放松下來,就連步子都變得無比輕盈輕快。
等人已經不見了蹤影,淩若塵還久久不曾回神。
過了一會,他吩咐身邊的人,把淩靈叫了過去,他想知道,白錦棠這些年是怎麼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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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白錦棠忽略着京都的消息,昔日裡在京都城内走狗鬥雞的錦衣玉食,随着八年前那場滅門之災煙消雲散,狐朋狗友早作鳥獸散,紙醉金迷和十幾年的荒唐,被白錦棠抛之腦後,再不願意想起。
他以為他忘記了,可當他看見淩若塵的時,他就知道,忘不了。
枉死的人需要解脫,冤魂需要昭雪,而惡鬼也要來索命,生死不休。
“主子?”落雨有些擔心,試探性地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