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楚隻坐了片刻便起了身,嗓音沉沉:“回去吧。”
于墨一臉擔心地問:“溫先生您怎麼了?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用不用我去叫大夫?”
溫楚擺了擺手,讓于墨也回去休息,就離開了内院。陸瑾忙跟了上去,什麼喜歡男的、什麼不愉快這會兒統統被陸瑾抛到腦後,鞍前馬後地又是倒水又是端點心。
溫楚啞然失笑:“真的沒事了。”
陸瑾還是不太相信,皺着眉看着他:“你剛剛的樣子,我都覺得你要死了你知道麼?”
“哪那麼誇張。”溫楚笑了笑,指指旁邊的椅子,“坐下吧,我不餓,也不渴。”
說是不渴,溫楚還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熱茶,說:“我覺得錢初有極大可能是兩起碎屍案的兇手。”
在熱茶的作用下,此刻溫楚的嗓音竟溫潤了不少,在靜谧的室内格外地好聽,聽得人心裡癢癢的。陸瑾沒說話,溫楚還以為他是同意自己的觀點,繼續道:“現在錢景昌跟錢初的關系很微妙。錢景昌願意花費這麼大的精力把線索往吳銘身上引去洗刷錢初的嫌疑,不一定是什麼父子情深,他對錢初的感情可能有所變化。”
陸瑾還是不吭聲。溫楚眉毛挑了起來,指關節摳扣了扣桌面,反問了一句:“你覺得呢?”
“嗯?”陸瑾當然沒聽清他說了些什麼,隻覺得他今夜的聲音好聽地不得了,隻能看到他一張一合的嘴巴……
陸瑾嘴邊又挂上了笑,幹咳了一聲:“你說什麼?”
“……”溫楚隻能重複一遍,總結道,“所以錢景昌可能是害怕錢初。”
“有道理,”陸瑾點點頭,“把一個人碎屍萬段,這種做法有悖天理,祁州又是很迷信鬼神的地方,兒子幹了這種事他确實不應該費這麼大勁去包庇。”
除非錢初威脅他。
腕表上,時針指向了10。他們已經不再讨論案情了,但陸瑾還是坐在那沒動。
溫楚想了一會,突然明白了陸瑾今天到底想跟他聊什麼,不禁起了些逗弄的心思,笑道:“陸大人,對一個人好奇是你對他産生感情的開始。你這樣是會讓我懷疑的。”
陸瑾不理會,直接開口問道:“你兒時是不是遭了很多罪?”
沒有問在密室裡為什麼失态,隻關心他有沒有遭罪。
溫楚突然有些看不懂面前這個人了。今天上午分明才告訴過他自己喜歡男的,晚上就毫不避諱這些,莫名展露出一些細枝末節的關心。
溫楚輕輕地說:“都過去了。”
鬼使神差地,陸瑾說:“不能告訴我麼。”
語氣很認真,漂亮的眼睛裡甚至劃過一絲落寞和委屈。
溫楚不禁想到之前他騙自己告訴他嗜睡症的時候也是這個演技。
“那些刑具……你都見過?”陸瑾猶豫着開了口。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這個可能性他心口就有些窒息。
溫楚說:“都在我身上用過。”
陸瑾蓦地睜大了眼睛。
“帶釘的闆子、帶刺的皮鞭、各種長度寬度的刀、電棒、電擊器……隻要能在身上留下傷口的工具,都在我身上用過。”溫楚閉了閉眼,音色發冷,“他們要通過不斷地讓我受傷來觀察是否能加快傷口愈合能力。”
“那……是不是成功了?”陸瑾想到溫楚奇迹般的愈合速度,喉嚨一緊。
“不是所有人都能成功的。”溫楚說,“跟我一批的試驗品一共有十三個,隻有我活了下來。”
“我不想讓他們以為實驗成功了,就隻能在愈合之後重新把它弄傷,讓來檢查的人認為那些傷口并沒有愈合。”溫楚攏了攏五指,努力不讓回憶影響到自己的情緒。但他并沒有發覺自己的音色已經冰冷的不像話。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連陸瑾也面色森寒。他說:“以後有我在。”
溫楚愣了一下,沒太明白:“什麼?”
陸瑾說:“那個什麼硫酸,倘若當真為傷你之人所緻,我會陪你查到底。”
溫楚一噎,沒質疑也沒反駁,笑着說:“好。”
如果蘇淩在這,一定能看出來溫楚在哄人。但可惜陸瑾沒被他哄過,還以為溫楚不知不覺中把心朝他開了一條縫,整個人心情都揚了起來。
……
在他們逮捕了吳銘之後,并沒有人明确給他定罪,目前看來他越獄的唯一原因是錢景昌私自給他上刑。後山他的家裡陸瑾一直派人盯着,沒有人回去。能逃到哪裡去呢?對祁州知州徹底失望,換座城市生活?
第二具碎屍所有線索都排查完了,除了确定是個女子之外沒有任何别的發現。這次屍塊上并沒有虐打的痕迹,是被直接分屍的。
還有那個不屬于王慕凝的荷包……
今天溫楚醒的還算早,打開窗戶時還能感覺到六月份清晨特有的涼氣,很清爽。
“醒這麼早?”陸瑾從外面過來,看到開着的窗子驚訝了一下,随即揚起嘴角,“正好,去署衙吧。”
昨天所有的小矛盾和不愉快誰都沒再提,仿佛沒發生過一般,兩人的相處模式又恢複成了原來的樣子。
“不。”溫楚說,“拒絕任何連吃喝都不給就要幹活的壓榨行為。”
陸瑾擡了擡手,溫楚這才發現他手上提着的食盒。陸瑾說:“看來今日是溫先生沒帶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