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瑾的傷口已經結痂了,今晚是最後一次換藥。陸瑾明明早兩天便能活蹦亂跳了,換藥時卻倚在軟榻上一動不動,說自己動不了,得讓溫先生幫忙。
溫楚掃了他一眼,淡淡道:“以往在刑偵隊裡他們從不敢找我幫忙處理傷口,非說我是謀殺。”
“……”陸瑾面不改色地誇贊道,“哪裡,夫人的手藝還是很不錯的,每次換藥都非常……嘶!”
“非常什麼?”溫楚忙着揭開紗布,沒注意到陸瑾的表情。
陸瑾抿了抿唇,微笑道:“溫柔。”
身為大理寺卿,陸瑾也算是在大永的司法、執法機關裡面混迹多年,受過的傷不計其數,着實沒想到一個結痂的傷口換藥時居然也能疼的他抽一口冷氣……
“好了。”溫楚拿繃帶繞着他腰身纏了一圈,固定好紗布,起身時順手把他衣服拉了下去,“昨天大夫來看的時候說恢複地差不多了,就沒再開藥,你的藥已經沒了。”
“啊,那太遺憾了。”陸瑾眨着眼睛看着溫楚。
溫楚:“……”
這将近一個月來,溫楚的嗜睡症恢複了不少,已經很少再有那種昏昏欲睡的狀态了。其實在他咬着牙剜掉後肩上的芯片、被周警官收養住在周家後,嗜睡症、頭疼症等一系列跟當時的實驗有關的後遺症都在慢慢恢複,但既然已經造成了傷害,完全恢複幾乎不可能。
沒想到到了這裡之後居然還恢複地快了些,即便睡眠不足也很少出現之前那種頭痛欲裂的狀态了。
次日清晨,溫楚睜眼的時候,陸瑾居然還沒起。
對于習慣性睡很久的人來說,哪怕偶爾有一天早晨醒得早了,眼睛也會酸澀不已,看到時間還早會下意識再閉上眼睡過去。溫楚也不例外。陸瑾從背後摟着他,整張臉埋在他頸側,一條胳膊環在腰上,溫楚動彈不得,伸手翻出枕邊的腕表,才六點多。
溫楚把腕表塞回去,剛準備繼續閉上眼睛睡覺,身後的陸瑾就動了兩下,胳膊一收帶着溫楚翻過了身。陸瑾的眼眸中沒有絲毫睡意,盛着笑意看着溫楚:“不困了?”
溫楚眼睛很幹澀,眨了兩下又閉上了,往被窩裡縮了縮:“要起你自己起。”
這下他整個人直接埋在了被子裡,陸瑾看到身側鼓起的一團包啞然失笑。
林瑞民“上山圍剿”的行動還沒有制定出具體計劃,目前正在派人到姚儀郡和華襄山摸底,陸瑾和溫楚這兩天也就專心地查百花樓的事情,沒再去姚儀。
甯旭和甯影鴻是在中午到的,在家蓬園永澤店訂好了位置讓他們過去。
家蓬園是甯凱風早年的産業,已經開了很多年,走的是高端路線,店内裝修優雅豪華,每個包廂都是一個獨立的小園子,水榭亭台應有盡有。這樣的服務水平可想而知訂一次得多少錢,因此在永澤訂的起的人很少,總共隻設了三個包廂。
溫楚警校畢業以後是一心撲在案子上的,想要盡快立功升職以接觸到與姜決相關的案子,從來沒有時間去享受過什麼,在古代也被上層社會的享樂方式小小震驚了一下。
兩人由店員引着到了甯旭所在的園子,甯旭和甯影鴻已經在一處涼亭中的桌邊坐着了。甯影鴻看起來三十出頭,身形高大,與甯旭有幾分相似,但眼神深邃深不可測,這點跟甯旭小傻子完全不同。
但再怎麼樣,至少甯旭為人友善正直,而這位甯大公子……
看到兩人順着水橋走過來,甯影鴻立刻起身抱拳彎腰,行了很标準的禮:“陸大人。”
甯旭則癱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随意地吃着葡萄,看見陸瑾過來還朝他扔了一顆:“子瑜,嘗嘗這個,從西域産的,可甜了。”
陸瑾穩穩接住,但那葡萄到手裡已經有些破了皮,汁水流了出來。
“甯初陽,你還能再蠢一點麼,這麼遠的距離扔過來還能吃?”陸瑾笑罵着,帶着溫楚幾步到了亭中,也同甯影鴻回了一禮,“甯大公子。”
甯影鴻皺眉看着自家弟弟那德行,不滿道:“何等作風,還不快起來行禮。”
甯旭和甯影鴻關系本來也沒多好,甯旭自然不可能聽甯影鴻的說教,懶懶地瞥了他一眼:“見老朋友行什麼禮,不熟的人才行禮。”
甯影鴻臉色一陣白一陣紅,最後隻能抱歉地沖陸瑾笑笑:“見笑了。”
陸瑾也笑了笑:“他本性如此,何必強求。”
甯影鴻:……
好像你才是他親哥。
陸瑾和溫楚兩人落座,對面是甯影鴻,側面是甯旭。桌子上已經擺好了飯菜,非常精緻,賞心悅目。而甯影鴻面前的碗筷卻是新的,他此行并不是為了吃飯,看向陸瑾:“聽初陽說,永澤百花樓出了事?”
陸瑾也不再拐彎抹角了,直言道:“永澤郡百花樓涉嫌販賣人口。”
甯影鴻笑了:“陸大人這是說的哪裡話,小店的姑娘們本就是從各處買過來的,她們的父母簽的賣身契,若說販賣人口,奴隸市場上不全都是麼。”
還油鹽不進。溫楚一言不發地吃着東西,黑色光滑的筷子在他手中都顯得更好看了幾分。
陸瑾依然挂着笑,公事公辦的口氣:“雙方都同意自然沒問題,但你們涉及騙賣、強買,這些姑娘本人以及其家人原本是不知道的。”
甯影鴻眼睛微微睜大:“怎會如此?”
“哦,可能還有虐待、奸殺的可能。”陸瑾微笑補充,“甯大公子同永澤的百花樓聯系也不深吧,不清楚也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