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巷子口的樂隊裡,ONE,不說最出名,提起來總能比其他樂隊多說幾句。
不僅因為主唱長得帥又會唱,還在于樂隊裡孩子都兩歲大的貝斯手、三天兩頭打架的鼓手和換了一次又一次的吉他手,讓它聽起來像個草台班子。
不過,這也不是有朝一日樂隊被未成年找上門來的原因。
查爾斯吃着烤串鼓起的腮幫子都頓住了,這位金發小辮的鼓手有些不敢置信地拿着串,把目光對上了酒吧老闆:“這小崽子就是你找的吉他手?”
他指的是長得過于顯小的遊星戈。
這時候樂隊的演出已經結束了,酒吧後門拐出去是條街,路口大排檔冒着煙,老闆帶着袖套忙上忙下,他們哥幾個吃得正歡,這時候酒吧老闆帶着個背着樂器包的小孩過來,說這是給他們新找的吉他手。
查爾斯擦了擦眼睛。
這小孩長得好看,黑色卷發,就是年紀也忒小了吧。
他有些猶豫地看向老闆背後的卷毛小子,對方居然朝他揚起了個燦爛的笑。
媽呀,真是閃瞎人眼。
查爾斯拿着燒烤串簽子的手捂住心口。
“當然啦。”酒吧老闆明豔動人,像是某個抒情MV裡的吉普賽女郎,她嗲住聲音說,還放心地拍了拍遊星戈的肩。
“替你們考驗過了,我超貼心的,”她又一把把遊星戈按在了大排檔桌邊,紅色的塑料凳真是硌屁股,“相信小遊嘛,正好還缺人,要知道啊,老闆我能替你們找到個新吉他手不容易啊。”
她沖仰頭看她的遊星戈眨了眨眼。
這時候剛從攤邊拿了兩瓶啤酒過來的程際野才聽到他們在說什麼,他先是對上了自家鼓手有些被噎住的眼神,然後又對上了老闆杜喬的含着微笑的臉。
她明晃晃的眼神裡充滿了暗示,畢竟繼一個又一個吉他手跑掉之後,他們樂隊已經有了風水不好的名聲,招聘啟事貼了一個月沒人上門,這個絕不能放跑。
程際野意會,他打量了一下遊星戈,在對方的臉上沒忍住多停留了一會:“成年了嗎?”
這句話其實他剛剛就想問,在台上的時候他就看到了這小孩,注意到他長相太嫩,也不知道怎麼混進酒吧的。
遊星戈被他一盯,露出了個笑:“成年了,今年已經大學畢業了。”
背着樂器包的年輕人笑起來暖洋洋的,白T恤都能透出來的幹淨清爽。
難怪,這麼不設防。
程際野把啤酒放在了小方桌上。
金發小辮的鼓手撓了撓頭:“行,成年就行,明天排練去,我看看你水平咋樣。”
要是水平不行,比不上他們換過的三個吉他手裡最差的那一個,就算是杜喬姐考過的也不行,他暗暗嘀咕道。
嗯,長得好看也不行。
卷發的年輕人想了想,自信開口:“不用,我現在就能彈。”
這小孩怎麼這麼直接,坐在小方桌另一邊的李钴也打量了他一眼。
程際野對上遊星戈認真的臉,那雙深栗色的眼睛裡有着誠懇,仿佛這是對他很重要的事情一樣,程際野心下一愣,還是開口:“等明天吧,今天太晚了。”
已經快淩晨了。
他伸出手:“我是程際野,是主唱。”
好的,起點男主。
遊星戈回握過去,對上程際野的深栗色眼睛浮現起笑意,像是點點碎碎的星光一起被揉了進去。
程際野沒忍住多看了他一眼。
“查爾斯。”大大咧咧的金發混血鼓手揚起笑容。
“李钴。”有個兩歲女兒的貝斯手看上去像是個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大叔,意外沉穩地點了點頭。
“還有鍵盤手,鍵盤手鍵盤手,”查爾斯插嘴道,“我們陳青老師晚上忙着,剛剛走掉,明天排練,正好帶你見見他。”
遊星戈的目光在空掉的位置上頓了下。
淩晨的燒烤攤臨着煙火氣,他們圍着坐的位置也隐蔽,隔着條巷道的酒吧隻能看出點光影。
然後遊星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那可巧了,我剛剛和小喬姐出來的時候好像還看到他了。”
“我叫遊星戈。”他接着說。
真是有性格的名字,程際野拿起燒烤串的手都頓了下。
風情萬種的老闆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這下樂隊三個人加上新來的遊星戈,圍在小方桌邊,大排檔的燒烤氣排排往上竄,沖着淩晨的冷,金發的鼓手對遊星戈好奇得不得了,一直追問他問題。
畢竟看剛剛遊星戈的樣子,加上杜喬姐離開之前給他打的手勢,查爾斯多少能猜到遊星戈水平應該相當不錯,反正很快就要成為樂隊的新成員了,他多問點應該沒問題。
得虧卷發青年看上去脾氣好,怎麼問都不生氣,最後查爾斯倒樂了,大力拍上遊星戈的肩,道:“你小子,怎麼什麼都往外說,把嘴放嚴點,外面可都不像我們這,我們都是好人,外面就不一樣了。”
遊星戈勾起嘴角。
查爾斯也是真的喝醉了,醉醺醺的臉上泛着紅,為求贊同,他将視線轉移到了程際野身上,程際野這時候眉眼有點懶,長腿在紅塑料凳上搭着,都沒地方放。
遊星戈看向他,發現這位起點男主台上台下真是不太一樣。
在台上拽得讓人想把他拖上床,這時又整個人像是遊離于周圍般,透着股渾不在意的勁兒。
他内心有所意動,面上卻彎起眼睛。
程際野漫不經心對上他的視線時,隻能看到夜色渲染裡,穿着白T恤牛仔褲的年輕人揚起的笑容。
真是剛出社會的學生。
他的腿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然後才回答了查爾斯的話。
這時候已經很晚了,李钴說再不走他得被家裡那口子揪耳朵,查爾斯笑着就讓他走了。
不遠處的燒烤攤老闆似乎也已經打算收拾收拾收攤了,程際野突然擡頭問正和查爾斯一起在燒烤山裡掙紮的遊星戈:“你以前聽說過ONE嗎?”
怎麼可能沒聽過,遊星戈點點頭:“我聽說過。”
“那你來ONE的原因是什麼?”程際野問,狹長又很深的眼睛像在舞台上那樣眯起,他長相偏冷峻鋒利那一挂,問起這話時看起來有點嚴肅。
查爾斯都頓住了,他從燒烤山裡探出頭來,眼神有點驚恐。
不是,哥,他都還沒加入,怎麼着也得明天考過之後再說啊。
遊星戈想了想說:“窮得沒錢吃飯,正好看到招聘啟事了。”
雖然颠倒了下,但他說的何嘗不是實話。
查爾斯在旁邊噎了一下。
果然,他就說ONE遲早會變成一個真的草台班子吧,當初入股的時候是真沒想到啊。
他哭喪個臉。
程際野聽到這話挑了挑眉:“現在搞樂隊已經不掙錢了。”
有時候還往裡賠錢。
“我知道,”遊星戈說,“我開玩笑的。”
他慢悠悠地繼續開口:“是因為我剛來祈城,找的工作去看時發現是傳銷,沒辦法,我本來已經說好在祈城大地上紮根了。”
他聳了聳肩。
這年頭來祈城發展的人太多了,魚龍混雜什麼都有,尤其是南城區,亂得不成樣子,三教九流的傳銷遍地。
程際野聽了這話,深沉的眸色裡也醞釀出笑意,像是一泓水蕩在夜色裡,不是很明顯。
這小孩還挺有防範意識,起碼沒被騙進傳銷裡。
燒烤吃到最後,查爾斯醉得不行,最後是老闆從樓上款款下來,說他這樣子回家不安全,幹脆地就讓他在酒吧上面的休息廳将就将就。
夜風撲朔,美豔的老闆剛把人帶走,遊星戈看着她款款拎着人上樓的背影,有些失神。
程際野挑了挑眉,心說杜喬的魅力有那麼大嘛。
目不轉睛的。
誰料旁邊的這家夥開口:“小喬姐是不是練過啊?身手真矯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