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時的林阖高高在上,無法觸及,身上沾染的是商人應對問題的咄咄逼人,冷漠無情,林阖變得異常陌生,她從小在爺爺身邊長大,一直是被爺爺當做繼承人,秘密培養。
“我不希望聽見辦不好,找不到,遺失這一類的消息,明白嗎?”林阖溫聲警告,審視面前的彎腰駝背的主管。
主管從未體驗過被一個孩子壓上一頭,趾高氣昂的提出要求,印象裡總公司領導的全是這副面孔:“是…林小姐,我們一定竭盡全力。”
林阖冷冷的嗯了一聲,揮了揮手讓他們都離開,轉身調整好形象。
“這些我們回去再看,試着先問問公園裡散步的老人,問他們有沒有印象。”
陳歆舟還沒反應回神,剛才盛氣淩人的她,不像是記憶中溫柔愛笑的林阖。
“小舟,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陳歆舟搖搖頭解釋道:“沒有不舒服,隻是還沒反應過來。”
倆人将一整天的時間勻給希望,奔走在小區的裡裡外外,燃起的希望一次次的缺氧,陳歆舟天真的以為,隻要能夠找到袁滿就能知道關于母親的一切,可現在連人也找不到,這跟大海撈針有什麼區别?
陳歆舟頹唐的坐在長椅上,她的眼神裡沒有光了,隻有無限的黑暗。
“你别擔心,隻要她還活着,就能找到,隻不過是時間問題。”
林阖看見陳歆舟這副喪失鬥志,垂頭喪氣的樣子,于心不忍:“你一天都沒吃飯了,我買了份炒粉,你嘗嘗。”
“小阖,你說我們能找到她嗎?都過去幾十年了,沒準她早就不在了。”
“一定可以,我們不一定要找到她,你還記得你母親叫什麼,家庭住址,親人的名字嗎?”
林阖一語點醒深陷泥塘裡的陳歆舟,不一定要找到袁滿,找到母親還在世的親人也可以知曉。
“記得,我母親叫葉泛水,媽媽說她年輕的時候跟着外婆學唱越劇,在梨園裡是一位旦角。”
“還有一個待她很好的姐姐,她是晚間與朋友分别,走夜路時被人販子迷暈以兩百塊的價格賣出去,這都是我母親神志清醒的時候告訴我的。”
“你再說一遍,你母親叫什麼?”林阖的雙眉震驚到打顫,不敢相信命運安排。
“我母親叫葉泛水,臨州人,有一個姐姐。”陳歆舟雙眸暈乎的盯着神情焦急的林阖。
“你母親的姐姐是不是叫葉泛舟!你的名字也帶一個舟字,那可能是碰巧!”
陳歆舟深入的回想,記得母親瘋言瘋語的提過,陳歆舟點點頭,林阖激動的将雙手搭在陳歆舟的雙肩上。
“葉姨的名字就叫葉泛舟,她有一個妹妹叫葉泛水,二十一年前參加朋友的生日聚會之後再也沒有找回來,葉姨以為她在朋友家住宿,沒再管。”
“連着好幾天的電話無人接聽,葉姨擔心出事,打電話問遍參加聚會上的所有人有沒有見到你母親。”
“因為隔天是外婆的八十歲壽辰并沒有留宿,再加與其他人不同路,就在飯店門口告别,在前往公交車站等車的途中,被一輛無牌照的面包車敲暈帶走,再也沒找回來。”
全都對上了,林阖忍不住感歎命運,總愛造化弄人,多虧了閑渟的嘴不把門,有一點事就要跟自己講。
陳歆舟一時無法接受這個結果,再加上沒進食的身體,本就暈乎的腦子,晝夜溫差下衣着單薄,她撐不住了,暈倒在林阖的懷裡,發燙的身子與煤爐同溫。
“小舟!你怎麼了?”林阖以為陳歆舟是一時無法接受昏倒了,直到陳歆舟額頭冒汗,渾身被汗液浸濕,林阖這才覺得不對勁,摸摸了自己的額頭與陳歆舟的做對比。
“孫叔,麻煩你開車到人民醫院,今天的假,我以後補給你。”
林阖拖着虛弱疲憊的陳歆舟,一路招呼手,叫來一輛出租車,來到離這最近的醫院,陳歆舟的體質不算差,很少會發燒,尤其是高燒。
給躺在床上,一臉憔悴的陳歆舟喂完退燒藥後,林阖失落的垂頭,滿眼的愧疚,她坐在椅子上,床頭櫃上的酒精用至見底,冷了又熱的毛巾,來回反複。
缺乏應對高燒不退的經驗,林阖鼓起勇氣給母親打了一通電話,按照母親的指導,陳歆舟的高燒不退才明顯有好轉。
“謝謝媽,我記下了。”
屋内的等亮了一夜,林阖不眠不休的照顧,候了一夜,直到陳歆舟退燒,林阖雙眸也沒有想要阖上的意思。
林阖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從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她不會做飯,不開玩笑的是,她到現在也不會開火。
想出去買粥等陳歆舟醒來後,她肯定餓了,畢竟一天沒吃,她擔心陳歆舟醒來後沒見到自己會亂走,會胡思亂想,又不放心讓手下人代賣,不幹淨,隻能打電話叨擾母親,學着如何煮粥。
“小阖,怎麼突然想學煮粥了?”
“最近想吃,但是錢姨回老家不再身邊,出去買的不幹淨,我就打算自己學學。”
“小阖,你還是回來住的好,你在南山沒人照顧,我不放心。”
“媽媽,我已經有能力照顧自己了,更何況我也不經常回來,住這也清淨。您就不要再勸我回去,我哪天想開,自然而然的就會回來。”
林母深知林阖決定過的事情是很難再出現轉機,除非她自己想開,既然都這樣挑明,林母也不好再說。
林阖開小火焖煮,心緒不在廚房,在主卧的床榻上。關了火,不怕燙的嘗了一口,沒有怪味,糊味,米也煮熟,湯也濃稠,就是林阖沒嘗出來不好喝。
林阖雙手端着木盤,用胳膊肘推開房門,就見陳歆舟右手觸摸在和田玉項鍊上,目光呆滞的盯着身上看,長裙換成了一套睡衣,身上沒有難聞的氣味,擡手湊近聞,是林阖身上特有的茉莉花香,夾雜着藥酒味。
“衣服?是你換的?”
“對啊。”林阖坦然帶笑的語氣,讓陳歆舟覺得沒什麼,隻是不該看到的,都看到了。
談到脫衣林阖不免想起昨晚的驚吓,滿身的淤青,看着都疼,陳歆舟卻總是忍着一聲不吭。
林阖下意識的輕碰後背的一處淤青,而後迅速收回手,生怕弄疼昏睡中的陳歆舟,林阖情緒異常激動,大罵陳大海是該死的畜牲,将此生最歹毒的話,盡述其口。
林阖放下木盤,擡起自己的右手,手背體感陳歆舟額頭的溫度,左手置于自己的額頭上。
“不發燒了,餓了吧,我買了粥。”
“小阖,對不起,浪費你那麼多時間來照顧我,真的很抱歉。”
“瞎說八道!我的時間就适合用來浪費在你的身上,你都沒嫌我笨,浪費你的時間,我有什麼理由嫌你麻煩呢?”
“你覺得會麻煩我,總說謝謝我,現在又要和我道歉,說浪費我的時間。”
“我要統一回複,我不會覺得麻煩,從來都不會,也沒有過。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負擔。”
陳歆舟感動的點點頭,擡眼間面帶微笑的看着林阖:“你讓我感受到了很多的人間溫情,那是我不曾擁有過。”
林阖一臉癡笑,沒做回複,将熱乎乎的粥,吹涼後送入到陳歆舟的唇前。
輸入密碼,芝麻開門。
剛入口,陳歆舟第一口就察覺出了不對勁,強忍表情上的變化,對上林阖那雙亮晶晶,等待評說的眼睛。
“這不是她上外面買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