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素呆愣愣站在那裡，瞧了她許久，見她就在自己面前，害怕卻又急切地低聲呼喊道：“蒼蒼，蒼蒼。”

那人的歌聲猛地一頓，旋即苦笑一聲道：“唉，你又發瘋了，師姐又怎麼會到這裡來呢？”

言素聽她說出“師姐”兩個字，更是語不成句，隻是又上前幾步道：“蒼蒼，是我。”

那人聽到呼喊從耳邊傳來，立時回頭，兩個人一站一坐，都呆愣愣瞧着彼此，離得那樣近，是真是假？是夢是幻？

良久，那人才低低“啊”了一聲道：“我又做夢了，是不是？”

言素聽她這樣說話，如何還能忍得？她急忙伸手抓住那人的手臂，蹲下道：“蒼蒼……蒼蒼……”連聲呼喚，竟除了那人的名字，再也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了。

那人叫言素一下子抓住手臂，先是一愣，接着尖叫一聲，一下子跳了起來，掙開言素的手，一瘸一拐地避開言素就要走，一邊走還一邊撥下臉旁長發擋住自己的臉，啞聲道：“你……你認錯了！”

言素與她自幼多年相處，哪怕現今已是二十多年未見，又怎麼會認不出來她？

隻見言素幾步上前追趕上她，将她牢牢摟在懷裡，顫聲道：“不！不！我怎麼可能會認錯？是你！是你！你就是蒼蒼！你是我的師妹！你是葉淩風！”旋即言素雙手捧住那人的臉龐，細細端詳，但隻瞧了一眼，心中隻覺得怒火騰騰升起，但又對葉淩風更是憐惜。

言素當即松手将葉淩風摟在懷裡，心中的憤怒和憐惜反複交替，她伸手輕撫葉淩風後心，強壓着怒火道：“誰幹的！誰幹的！我非殺了那個混賬！”

接着言素忍不住顫聲道：“你疼不疼？你那時候一定很疼吧？你……你受苦了。”

葉淩風原本還想從言素懷中掙出，可一聽言素這般怒氣騰騰，接着又出言安慰，她心中已經壓抑了許久的苦楚辛酸再也抑制不住，隻覺得這麼多年來的委屈都能找到人安慰訴說了，她年近四十，可現今竟如一個孩子一般摟抱着言素大哭道：“師姐，好疼，好疼啊！”

話到這裡，兩人都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摟抱着大哭起來。

等到葉淩風哭罷，兩個人便又坐回石頭上依偎着說話，言素伸手輕撫着葉淩風左頰上兩條傷疤道：“你的臉到底是怎麼回事？”接着她又伸手小心翼翼地點了點葉淩風的左腿道，“你的腿……”

那三個字才一說完，言素又忍不住落下淚來，葉淩風伸手去給她揩淚，撫着她的臉頰，吸了吸鼻子，強忍着淚意，歡笑看着言素道：“師姐，你怎麼比小時候更愛哭了？”

言素看着葉淩風，癡癡道：“師妹，二十多年了，人總是會變得，我變得愛哭……也很正常。”

葉淩風也凝視着言素，低聲道：“小時候明明是我更愛哭些，怎麼現在被毀了容斷了腿的人是我，我都不哭了，你卻還哭？”

言素忍不住又伸手摟抱住她道：“我恨我自己為什麼不在你身邊，我……我恨不得以身代之。”

葉淩風聽她這樣說，不由又生淚意，她低低歎了一聲，目光轉向言素來時之路道：“你既來了，那師父……師父他老人家……他原諒我了嗎？”葉淩風隻道言素既來，想必恩師雲問道也知道這件事了。

言素一聽她提起雲問道，不由面上更是惆怅凄然之意，葉淩風見她形狀有異，心中咯噔一聲，立時抓住言素手臂追問道：“你……師父他老人家……”

言素又紅了眼眶，見葉淩風如此追問，又思及到時候兩人回到摘星塔上，更是隐瞞不得，便照實叙述了當時葉淩風離去之後雲問道去世，她又如何在塔上苦等，最後收到陳醉來信，這才星夜兼程趕來之事。

葉淩風聽罷，猛地站起身來，對着摘星塔的方位跪倒，連磕數個響頭，摸着自己那條斷腿哭喊道：“師父！師父！弟子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她一聲呼喊，猶如虎嘯，驚起這林間山中鳥獸飛舞奔騰，言素見她這一聲呼嘯，曉得她内力精純，二十幾年來更勝往昔，目光不由落在她那條斷腿上，更是難過，急忙伸手扶起葉淩風道：“師父老人家在天之靈……”她話說到這裡，再也說不下去，隻是扶起葉淩風坐回石頭上道：“你這傷，到底是怎麼回事？”

葉淩風眼眶紅紅，聽得言素追問，一手摸着腿，一手摸着臉，牙關緊咬，忿然作色道：“臉上的傷，自然是叫人用刀子劃的。”

“這好好的腿斷了，自然也是叫别人打斷的。”

言素看着她，心中更是憐惜，伸手摟抱住她道：“是誰做的？是誰做的？”

葉淩風恨恨道：“就是二十多年前……那個騙了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