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素聽到這裡,右手忍不住連續幾下捶打在那石頭之上,隻将那手上捶到鮮血淋漓,葉淩風見了,低叫一聲,伸手扯住言素的手臂道:“師姐!你做什麼!”
言素伸手摟抱住葉淩風,恨恨道:“若是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師父不是囿于禮教之人,咱們塔上也從不在意這些臭規矩,可是你現今這副模樣……”她說着說着落下淚來,“我倒情願你守着那些禮教,才不至于被坑騙到了如今地步。”
葉淩風見她哭得厲害,忍不住伸手捧住言素雙頰,注視着言素笑道:“師姐,你做什麼哭的這麼厲害?真如方才說的,你年紀越大越是愛哭了。”
言素一下子被她捧住雙頰,又叫她一下子湊得那樣近,忽的抽噎一下,然後忍不住咳嗽起來,一張臉都咳到通紅,葉淩風見她這樣,急忙給她拍背順氣,玩笑自嘲道:“唉,到底是變醜了,師姐不是最喜歡美人嗎?我一變醜,師姐瞧我一眼就要被我吓到了。”
言素此時呼吸已經平複,一聽到葉淩風自嘲,急忙伸手抓住葉淩風道:“不,蒼蒼,你一點都不醜,在我心裡你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女子……”
葉淩風猛地聽見她這樣說,目光落進言素一雙眼裡,不由一怔,雙頰泛紅,微微低下頭,伸手按在自己面上的兩道傷疤道:“臉都已經這樣了,哪裡還不算醜?”她年輕時是明豔天真的美人,相貌俊美,便是現今年近四十,遭受了大難,卻也能見得她風度氣韻,若是不看她面頰上那兩條傷疤,也是個貌美婦人。
言素卻叫那葉淩風看向自己道:“哪裡醜了?你是天下第一等美貌的女子,誰也越不過你去。”
葉淩風曉得言素是安慰自己,卻也忍不住笑道:“師姐,你往日從來少言寡語,吝啬一句誇贊,怎麼過了二十多年,竟比我舊時更加油嘴滑舌了。”
言素見她一笑,面頰也是一紅,微微低下頭,接着苦笑一聲道:“我都是真心的話。”
葉淩風曉得她的性子,也不再逗她,隻是接着道:“是啊,我知道你的,你從不騙人的,叫你開口騙人,有時候卻是比登天還難的。”
言素見她這樣說,又望葉淩風一眼,低聲道:“我隻是不會騙你而已。”
她這一聲細如蚊呐,葉淩風并未聽清,隻是道:“什麼?”言素卻搖搖頭道:“不,沒什麼。”
接着言素又躊躇道:“你若是當時喜歡他,将他帶到山上就是,師父這樣疼你,我……我也會替你說好話的。”言素說到這裡,不知為何鼻子一酸,低下頭去。
葉淩風聽她提起方才之事,輕輕苦笑道:“是啊,我也是這樣想的,雖然我惱煩師父總苛待我,可我心裡知道他對我很好,再加上師姐你在,總不會不答應的,可我當時和他溫存一番,說了這事,他也不答我的話,忽然過來伸手摟抱住我道:‘你跟我走好不好?咱們去看遍這名山大川,好不好?’”
言素聽到這裡,忍不住憤憤道:“他這是在騙你!”
葉淩風将言素的手抓在手心,點點頭:“是啊,他當時是在騙我,可我叫他一番甜言蜜語蒙蔽了雙眼,也就沒再追問下去,況且我心中雖然想和他走,可到底師父和師姐你們對我更是重要,我如何能夠輕易撇下你們走?”
言素點點頭道:“是啊,你雖然有些頑劣,卻也不是會不告而别的性子,所以那時……”她說到這裡,又歎一聲,“你接着說下去吧。”
葉淩風道:“他見勸我不動,便也不再問了,隻是又轉換話題對我道:‘非是我不想與你一同上山,隻要有你在,那裡不是快活的?隻是……’我見他言辭猶豫,似乎有在意之事,便追問下去,他經不住我再三追問,這才說出實情,原來他早曉得我是摘星塔的弟子,但他無門無派,又無本事能力,擔心師父瞧不上他,不肯叫他娶我。”
言素聽到這裡,眉頭一皺:“他早就知道!”
葉淩風道:“是啊!他早就知道我是塔上的人,可恨我那時年紀輕,又叫他幾句話蒙騙住,沒有發現他是個狼子野心的東西!以為他是擔心上了山之後被師父瞧不起,還寬慰他說師父不是這樣的人,可他總是言語之間有所擔憂,最後他竟出了個主意,隻恨我當時像是被鬼迷了心竅,竟沒想到他言辭舉止之中的諸般錯漏,也沒發現端倪,這樣荒唐的主意,竟也叫他真的做成了!”
言素略微思索一番道:“難不成……你是說偷畫這事?”
葉淩風點點頭道:“是啊,他說他聽聞摘星塔中有一至寶,便是我偷的那一幅《手可摘星辰》,他說可叫我将那幅畫偷來,然後他再假做追回失物,将這畫送回,屆時師父必然對他刮目相看,到時他上門提親,自然不會被人小觑。”
言素聽了,驚道:“他圖謀不軌!更别提他是怎麼知道有這幅畫的!這是門中隐秘,少有人知的!”
葉淩風道:“是啊,當時我也奇怪他怎麼知道的,可他巧舌如簧,幾句話便将我诓騙過去,而我那時候又好似發了瘋,明知道這事處處都是破綻,但還是忍不住要去做,那時隻是一腔熱血,好似為了他刀山火海都下得!”
言素聽到這裡,心頭一震,不由有些酸楚,但她強忍住道:“然後呢?”
葉淩風凄然一笑道:“然後就是我偷畫離塔,師姐,你知道嗎?那畫是收在塔頂的,而進塔的密道那時候師父隻告訴了我……”
言素阖眼,聲音發啞:“師父臨終前與我提過的。”
葉淩風接着道:“我偷得畫後連夜下山,将那畫交給他,還問他想好什麼時候上山去,他拿到畫後也是不急,還與我斟酒小酌兩杯,我叫他哄着喝下酒去,稀裡糊塗就睡了過去,誰知道一覺醒來……”
葉淩風頓了頓,似乎很是屈辱:“一覺醒來我竟叫他軟禁在一輛馬車之中,也不知睡了多久,走了多久!”
言素伸手摟抱住她,輕聲撫慰:“難怪你走得那樣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