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赫拔自知自己常用的一招對付這人顯然是行不通的,不敢正面迎上,隻是連忙側身躲避,可這人劍招連綿不絕,赫拔叫他逼得不斷後退,竟無半點還手之力。
那人連續出劍,手中的速度不曾有半刻變慢,但說話時卻已有些斷續,他殺到眼紅,冷聲喝罵道:“出拳啊!你怎麼不打我!你怎麼不打我!你是不是認出我來了?”
那赫拔聽得這獨臂人這樣說話,卻忽的站住了,冷笑一聲,竟不再動,那獨臂人一劍刺進他右胸,像是叫赫拔吓到了,收住了力道,才沒有叫那一劍透背而出。
“你……你怎麼不擋?”獨臂人有些發怔,喃喃道,完全沒有想到會這樣輕而易舉就刺中了他。
“擋?我拿什麼來擋!”赫拔目眦欲裂,眼睛發紅,将身一動,便叫那劍從自己胸膛拔出,劃過那披風綁帶。
“你不是問我為什麼不出拳麼?”那赫拔忍着疼痛,抖動身子,那披風便因着他的動作從肩上滑落下來,露出他空蕩蕩那兩個袖擺,“哈哈!瞧見了嗎!瞧見了嗎!”赫拔的神色癫狂無比,将面前那獨臂人也都鎮住了。
那獨臂人顯然極其吃驚,呆呆站立不動道:“你……你的胳膊呢?你的胳膊呢!”
“我的胳膊!問得好!我的胳膊!”赫拔大笑一聲,笑聲雄渾,震得檐上樹上的積雪都抖落下來,但從中卻能察覺出極深重的悲苦來。
那忘懷聽赫拔道:“二十多年前,我的胳膊就叫人斬斷了!”
獨臂人顫聲問道:“是誰?是誰能做……”
赫拔道:“你既知道我是誰!你又知道二十多年前烏陽寨的事,怎麼!你還猜不出來是誰做的嗎?”
獨臂人聽得他此言,右手一顫,寶劍脫手,下意識伸手撫向左眼的位置,而後又下滑,手臂撫上了左臂的斷臂處,顫聲道:“玉切霜!”
赫拔聽得此話,一口牙幾乎都要咬碎,竟顧不得面前這人先前還要取自己性命,大笑一聲道:“猜得不錯!是他!是他!”
而一旁躲在暗處的忘懷聽得此言,下意識握住了自己手中那把“浪蕩客”不住撫摸,心中大驚,尋思:“竟然是他!竟然是他!難怪!難怪!”
那獨臂人道:“他……他為什麼當時沒有殺了你?”
赫拔聽得獨臂人問起這件事,又發出駭人的笑聲:“是啊!他當初怎麼不一劍殺了我!”
獨臂人愣了良久,才緩聲回答了自己方才的問題道:“因為斷了你的手臂,比殺了你更折辱你。”
赫拔面上滿是殺意道:“我自诩‘千手鐵壁’,可是卻沒了手臂,這不是比要了我性命還要殘忍千百倍的事嗎?”
那獨臂人苦笑一聲:“他、他這樣做,已是手下留情了。”
赫拔模樣已經有些癫狂道:“手下留情?那他何不一劍殺了我!他要為他的妻子丈人還有烏陽寨報仇,怎麼不一劍殺了我!”
說話間,他竟冷不丁突然出腳,忽然向獨臂人的面胸腹等要害襲去:“而你!你要來向我讨債!明峻都沒能殺了我!閻王都沒取走我的命!你也休想!”
那獨臂人沒有料到他會突然出手,自己的情緒還陷在迷茫之中,但身子下意識做出反應,往旁一側,腳尖用劍一挑,便将劍又握在手中,舉劍隔檔,但經由方才一事,他殺意已淡,可赫拔已叫他激起怒氣,出腳狠辣果決,半點不留餘地。
“你怎麼不用劍!你怎麼不一劍殺了我?”那赫拔發起狂來,出腳更快,獨臂人似是覺得無奈道:“别逼我!”
“哈哈!真好笑!誰逼誰!是誰要殺我!是誰逼我!”赫拔出腳更加快了,這樣寒冬之中,卻見他頭頂冒出絲絲白氣。
那獨臂人本就受了内傷,招架不住,眼見得那赫拔便要一腳踏上自己的劍,這把劍普通尋常,不過是街邊鐵匠鋪最尋常不過的寶劍,若是叫他踏斷,隻怕下一腳,便要直取這獨臂人的性命了。
獨臂人心道:“我可不能現下就死在這裡,我……我的孽還沒還清,我還不能立時就死。”
思及此處,他将劍在地上一劃,周身内力激蕩,将腳一踏,激起地上積雪洋洋灑灑飛舞,一時之間竟将赫拔雙眼迷住,赫拔失了雙手,不能撥開這層雪花,隻得連退幾步避開這雪。
等到他退開,雪落回地面上的那一瞬間,那個獨臂人卻已消失不見了。
而先前叫赫拔踢斷一半的大樹,也終于支撐不住,搖搖晃晃地倒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