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擡起眼皮，匆匆看了眼衛南漪，這才想起來自己沒道謝。

“謝謝小媽。”

沈素覺得她應該沒有遺忘的細節，可衛南漪明顯沒那麼高興：“我和你爸爸還沒有結婚，當不起你這一聲媽。”

說話都不似剛才那麼綿軟了，有點刺人。

沈素沒想清楚衛南漪突如其來的脾氣從哪來，沈牧良忽然插進兩人中間，不太贊同地對着衛南漪說：“南漪，你對女兒這麼好，為了讓那些村民對她好點，挨家挨戶地送錢，怎麼就當不起這聲媽了。”

原來那些錢是衛南漪的。

壓在心裡的疑惑有了解釋，沈牧良他們認識路沒有回來的原因居然是想着用錢替她收買那些同村，現在再聯想到那些人剛剛的嘴臉，沈素隻覺得惡心。

她不在乎同村人對她的态度，衛南漪倒是替她在乎上了。

如果這也是拉近關系的一種手段，沈素隻能說她們找錯方向了，還不如把那些錢給她，比起同村人，沈素更喜歡錢。

沈素走神的時候，衛南漪終于有空搭理沈牧良了。

薄軟的指腹搭上沈牧良的手腕，用力朝下一碾，沈牧良整張臉都變得扭曲難看，儒雅斯文全部崩壞，他變得急切煩躁。

衛南漪漫不經心地收回手，沈牧良臉上的血色在快速減退，他驚慌失措地捏上了沈素的手臂，顫着聲問：“乖女兒，爸爸晚上該住哪裡？”

沈素思緒被沈牧良攪亂。

她回過神，皺眉看了看沈牧良又握上她臂膀的手。

沈牧良彎曲的手指緊緊扣着沈素，前所未有的用力，他看着有些慌亂，握着她的手在輕微發顫。

不對！

那份顫意并沒有通過沈牧良掌心傳給沈素，他好像不是手在抖，而是……皮在抖。

可怕的設想浮現一旦腦海就散不掉了，沈素壓住心底的惶恐，匆匆帶着沈牧良進了屋，給他找了個房間，嘴上還虛僞地應和着：“爸，你好好休息。”

如果剛剛還是因為貪戀暖意在配合演戲，現在就是不得不演了。

超出認知的力量，她沒有挑戰的膽量。

替沈牧良關上了房門，沈素仍舊覺得心慌。

她後背緊緊貼着牆壁，手又不受控地朝口袋裡摸去，還沒碰到糖果，先碰到了一塊放進去的玉瓷片，不同于平時溫涼的手感，此刻摸進掌心的玉瓷片幾乎能燙穿皮膚。

沈素匆匆松開手，就連糖果都沒能拿出來。

皮會抖隻能說明他的皮膚沒有連着血肉，那樣的東西還是人嗎？

她是個唯物主義，但沈牧良的皮真在抖！

沈素越想越怕，腿不受控地朝外邁，剛剛跑到了院子裡就聽到有人在問。

“我該住在哪裡？”

沈素順着聲音看過去，隻看到了站在栀子樹前的衛南漪。

衛南漪隻在剛剛抗拒那聲小媽的時候，短暫的露了點脾氣，大部分時間都是溫溫柔柔的，含羞懷嬌的，說話也是輕聲細語，生怕驚擾了半片殘葉的。

沈素突然不急着跑了，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眼睛盯着衛南漪的皮膚不放，那裡沒有鼓動的痕迹，渾然天成的美人皮。

她和沈牧良是不同的。

說不定她不是沈牧良的同夥，她是被脅迫來的受害者。

她居然幫衛南漪辯證起來了。

淩亂複雜的心思越來越怪，但本來浮躁不安的心出奇的安靜，逃跑的想法也停了跳動。

沈素多疑，從來不會盲目信人。

在發現沈牧良有問題以後，還能從衛南漪身上感到心安，她自己都覺得詭異。

她沒有将情緒藏得太好，衛南漪卻沒有發現她的異常，很自然地抽了紙巾，慢慢覆蓋上了沈素的額頭：“怎麼出了這麼多汗？是不是太熱了？”

熱……确确實實能感受到熱意讓沈素找到了理由解釋，沈牧良的皮可能沒有在抖，隻是她熱花了眼。

這樣的設想讓沈素松了口氣。

惡人和未知，肯定是後者更可怕點。

沈素接過了紙巾，自己擦着滲出的汗珠，還在回憶剛剛看到的場面，她想找着細節來證明設想，結束心驚。

可越想越急，沈素流得汗也跟着變多了。

衛南漪站在她跟前，眼神真誠：“你還是很熱嗎？不然我抱抱你吧？”

衛南漪手臂微微張開，還真要來抱沈素。

沈素有瞬間的發懵，下意識地往前靠了靠，馬上就要鑽進衛南漪懷裡了，她反應過來，快速朝後退了一步。

她就沒聽說過太熱需要抱的，越抱越熱還差不多。

差點被衛南漪帶偏了。

在沈素退開以後，衛南漪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如果忽略掉她掌心多出的紅印，剛剛就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衛南漪揉着空蕩的手心，忽然将一張銀行卡翻出來遞給了沈素：“這裡面有三千萬是給你的。”

“……”

衛南漪聲音不大，分量不輕。

沈素僵直了身體，神情慌亂地往後又退了兩步，遞到手邊的銀行卡也沒敢接。

這……這該不會是買命錢吧？

恐怖電影的畫面在腦海中回閃，沈素緊張地吞咽着口水，細密的汗珠順着額角朝下滾落，纖瘦的後背早已濡濕一片。

衛南漪看着人畜無害，可她們确确實實冒領身份進的她家。

衛南漪沒有說話，她輕軟的指腹勾開她衣服口袋，那張沈素不敢接的卡被她塞了進去，她也不提錢的事，她隻是問：“你能不能别喊我小媽？”

三千萬買她一個稱呼？果然還是買命錢吧。

沈素沒有懷疑衛南漪卡裡的金額作假，她隻覺得自己命向來很差，天降橫财這種好事落到她頭上，必定是不太好的預兆。

她又退了退：“好的，衛阿姨。”

沈素還想退得更遠點，可她不過眨了個眼，剛剛拉開的距離就全被衛南漪追上了，讓她不由沉思剛剛拉開的距離是不是過近。

衛南漪的食指再次勾住了她口袋邊角，沒用什麼力氣，沈素卻很難再動。

沈素不明白衛南漪要做什麼，衛南漪也不說話。

她像是克制着某種壓抑在心底的情緒，注視着沈素的眼睛有水光浮動。

沈素怕她哭，剛想說點什麼，衛南漪倒是肯張口了：“你還是喊我小媽吧，這樣聽着……”

說出口的話短暫停頓，再開口的時候更像是自言自語：“更親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