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主任歎一口氣，随手打開了病曆系統，一邊看着今天的病人一邊說，“說點牢騷話，别放在心上。”說着他手指飛快打了幾個字，沒說話，一時間氣氛有些嚴肅，埼玉主任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似乎想伸手掏支煙出來抽。

“主任，”遠山醫生這下不敢在旁邊裝鹌鹑了，她汗流浃背地按住埼玉主任，“這是病房，旁邊都是病人在吸氧，我還年輕，您想自殺不用拉上我一起……”

“你想什麼呢？”被遠山醫生這麼一攪和，埼玉主任那少見的一點點溫情徹底消失，狠狠地翻了個白眼，他從白大褂的口袋裡掏出一張處方，“我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嗎？别用你的小人之心揣度我。”

“是我見識短淺，是我小人之心，”遠山醫生講究一個能屈能伸，“您拿處方幹嘛？哪個床要開藥？”

“當然不是給他們的，筆，給我支筆。”埼玉主任自然而然地攤開手。

遠山醫生看了看主任口袋裡滿滿一把簽字筆，又看了看自己口袋裡早上剛從護士站“借調”的嶄新的藍黑筆，牙都要咬碎了，還是一句話沒說遞了出去。

主任誇誇兩筆寫下一串數字，然後鄭重地塞到了遠山醫生手中：“給，這是我們醫院的痔瘡名手，昨天的事……算工傷，我親自給你報銷。”

“？”遠山醫生想不到繞了這麼一大圈，這個難以啟齒的疾病還在追她，“不是，主任，我真的沒有，這純純造謠，我健康的……”

“真的？”主任一臉懷疑地看着她，“你要是不去治，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下次去就得自費了，我可就不報銷了。”

遠山醫生視線落到主任遞來的處方上，上面好像寫着一串熟悉的電話号碼，好像不到二十四個小時前她也給其他人寫過這串數字——對了，這不是她導師的電話來着嗎？在她導師手下治病，那不是她說花了多少就是多少嗎？隻不過犧牲自己一下自己的名譽，就能狠狠薅葛朗台主任一頓羊毛，過了這村沒這店啊！

于是拒絕的話在遠山醫生口中圓潤地打了個圈，被她咽了下去，轉而變成了艱難的謊話：“沒錯，我确實需要，謝謝主任，我治好了就來找您報銷……”

埼玉主任似乎沒有察覺這是一個多麼艱難的謊言，他欣慰地拍了拍遠山醫生的肩膀：“好好治，你還年輕，我看好你。”

“好……”遠山醫生艱難地擠出一個字。

“對了，”正打算離開的主任似乎突然想起來什麼久遠的事情，“前幾天有公司聯系我，問我你之前那個實驗真的不繼續做了嗎？”

“實驗？”遠山醫生沒追上話題轉變的速度，愣了一秒才想起來，“什麼實……啊，那個啊……那是小學時候的課題了，已經擱置很久了，急診科這麼忙，哪有時間搞那個……”

“這次找來的公司似乎誠意蠻不錯的，真的不考慮一下嗎？”埼玉主任回頭仔細看遠山醫生的表情，細心如他都沒發現任何破綻。

“我想還是不了，”遠山醫生笑了笑，“主任有勸我這個勁不如想想怎麼幫我推掉醫院的形式主義活動吧？”

“啊，這個啊……”主任抹了把自己光亮的額頭，幹笑了兩聲，“其實活動已經确定下來了，估計推不掉了……”

“诶？”

“是啊，下星期有個醫警消防聯合演練，”主任摸了摸鼻子，“我們科肯定得派一個人，就決定是你了，遠山！”

“什麼？怪不得你沒推掉，這不是早有預謀嗎？主任！主任！”

埼玉主任走得很急，頗有幾分心虛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