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記錄——
2005年4月27日19點27分
仙台廢棄孤兒院内,原“窗”觀測到的二級咒靈數據有誤,确認出現特級假想怨靈(名字未定)
高專派出1名一年級生前往袚除,然後失去消息
随後不久,又有1名一年級生進入孤兒院内,失去消息
截止到目前,兩人确認失蹤37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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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剛推開門走進去,身後的門就消失了。
他微挑了下眉,哇哦了一聲,才将視線收回來,剛準備邁出去的步伐頓了一下,停在了原地。
是銀杏。
圓潤扇形的綠葉層疊繁茂地墜在細長的枝桠上,随着微風在他眼前搖動。
五條悟慢慢眨了一下銀白的眼睫,還是銀杏。
銅片相撞在一起發出脆響,鈴聲挾着長風從他腦後倏然吹過,白色的額發前一秒還在墨鏡前紛飛,下一秒風停,古樸沉肅的舊宅平地而起。
五條悟看了看面前熟悉的建築,低下頭,伸出的手臂上果然不再是高專那包裹性極強的黑色校服,而是銀白暗紋鍛的寬大袖幅。
柔軟、細滑,水一般鋪在身上。
鼻梁上的墨鏡也不見了。
“悟大人。”
五條悟扭過頭去看,身穿淺藍和服的黑發女人舉着傘立在他身後,對他微微一笑:“悟大人,要回去了。”
五條悟盯着她看了半晌,舉起右手,食指和拇指交疊在一起,兩秒後又放下。
他什麼都沒說,也沒有動,就站在原地看着那女人。
五條悟記得她。
是五條家分支的人。
他六歲之前,在他沒有完全掌握“六眼”和無下限術式之前,一直是這個人守在他的旁邊。
他這般想着,垂下的手指再次起式,仍舊無法用出【蒼】來。
他知道這是特級咒靈的領域。
在他的眼中,眼前的人和這座宅子,都不過是無數咒力交織搭建成的假象罷了。
“悟大人?家主還在等您。”女人輕聲提醒着。
“不去。”略顯冷淡卻又稚氣的聲音從他嘴裡發出。
随着他的回絕,女人的身影像是水中鏡花般晃了一下,然後就漸漸淡去。
五條悟眼看着她消失,皺眉嘟囔了一聲“什麼鬼”,再扭身,卻發現自己站在了院牆上。
低頭去看,身上已經換了套月白鍛和服,踩着木屐,半蹲在牆上正準備往下跳。
五條悟:“……”
他索性就着這個姿勢蹲在那裡,歪着腦袋回憶這是自己幾歲時發生過的事。
但遺憾的是,他開始讀書後逃課溜出去玩的次數數都數不清,本人自己也不記得了。
在牆上等了一會,也沒等到來抓他去上課的人,于是幹脆就這麼跳了下去,跳出了這座壓抑陳舊的古宅。
腳剛觸地,五條悟身周的景象又變了。
他站在剛亮起綠燈的斑馬線前,人來人往間,隻有他一個人站在原地沒有動。
五條悟抿了下唇,他突然想起來這是哪一天了。
“喂,你真的還在這裡啊!”一個略帶驚喜的聲音響起,然後是一隻草莓加巧克力的雙球冰淇淋被遞到了眼前,“喏,送給你!”
五條悟看了看那隻冰淇淋,擡眼跟一個背着書包的孩子對視上。
男孩笑彎着眼睛,手上維持着遞出的動作看他。
五條悟看着他好一會,才慢慢伸手接過了這隻冰淇淋。
這是五條悟第一次吃冰淇淋。
這一年,他八歲。
五條悟其實已經想不起來這個逃出家時偶然遇到的孩子叫什麼名字,也記不清自己逃課出來後做了什麼事,他隻知道遇到這孩子後沒多久,這個孩子就死在了咒靈嘴裡。
沒有什麼陰謀陽謀,隻是單純的命不好罷了,因為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二級咒靈。
可惜這孩子沒什麼天賦,隻是一個普通人,哪怕在極度的恐懼下也看不到、察覺不到殺死他的是什麼東西。
而五條悟卻在這一次戰鬥中學會了【蒼】。
年僅八歲的“神子”在面對被啃食了一半身體,仍然還存有些許意識的男孩時,沒有任何猶豫地打出了【蒼】。
二級咒靈被祓除了。
男孩的身體也随着咒靈一起煙消雲散。
官方在事後将其定義為一場老舊樓房坍塌導緻人員傷亡的意外事故。
普通人啊。
五條悟低頭,慢慢舔了一口冰淇淋球。
男孩看到他吃了,露出大大的笑容,然後對他揮手:“我要走了!再見!很高興認識你!”
五條悟又舔了一口冰淇淋,安靜地看着他,男孩還維系着揮手的動作,連表情都未變分毫。
五條悟終于開口:“再見。”
男孩這才動了,背着書包跑遠。
五條悟站在原地看着他,一隻手拿着冰淇淋,另一隻手擡起,這一次藍色的光終于在他的指尖凝聚起來。
【蒼】打在了咒力最活躍的地方——也就是那個男孩的身上。
當藍色的光乍開,五條悟眯着眼睛再伸出舌頭的時候卻舔了個空。
一低頭,冰淇淋沒了,月白和服重新變回了黑色的高專校服,手掌也變回了正常成人大小,剛剛身周攢動的人群也消失不見,成了一片虛空的白。
“也太小氣了吧……好歹讓人家吃完啊……”五條悟不滿地皺了下鼻子,“搞什麼啊,你這領域的用處不會就是在這放回憶的電影給老子看的吧?還是你以為老子會上當,一邊痛哭流涕,一邊做出截然不同的選擇?”
他仰頭哈哈笑了兩聲,右手指尖藍色的光映在他臉上,和着那雙蒼藍色的眼睛,像是極緻的冰。
笑意和情緒已經從他的臉上褪去,他冷淡道:“隻有弱者才會後悔自己做過的任何決定。但老子是最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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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川霧音抵達仙台的時候,已經過了第二日的零點。
在落地的瞬間,鎹鴉便化成了一縷黑風散去。
因為長時間地用右手臂支撐身體吊在空中,哪怕有呼吸法撐着,盡管對痛覺已經不怎麼靈敏,仍讓霧音感到一絲酸痛和不适,她索性将日輪刀的刀鞘綁在了右臂上固定。
陰沉了一天的灰雲終于淅淅瀝瀝地滴了幾滴雨,落在黑色的校服上洇出深色的圈。
可還沒等人回過神來,雨又下得密了起來,一眼望去,細長的雨線給入目的一切蒙上白茫茫的水簾,連帶着眼前廢棄的孤兒院都好像長在了雲霧裡。
一道炸雷猝不及防響起,伴随着銀色發紫的閃電柱,一下子便映亮了這棟黑黢黢的破舊建築。
西川霧音将日輪刀抽出,握在手心裡,走向緊閉的大門。
走了兩步,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她舉起左手,食指與中指并攏,學着輔助監督的樣子低聲道:“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濁殘穢,盡數祓除。”
黑色的【帳】流瀉下來,将整個孤兒院籠罩在其中。
西川霧音穿過常人看不到的黑幕,來到大門前。她握緊手中的刀,猛得推開了長滿鏽迹的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