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作,阿福!”傑森快步向前跑去。
此時已經将近天明,破曉的曙光自地平線升起,将天際照亮。
“抱歉,做筆錄和手續花了點時間。”織田作之助說。
“沒事,我沒有等很久。”傑森連忙說道。
畢竟傑森不是他親生的孩子,也沒有任何收養手續,想要讓警察相信他們之間的父子關系需要費一番功夫。
織田作之助對哥譚警局并不熟悉,阿爾弗雷德是來協助他的。
“看到你平安無事,真是萬幸,傑森少爺。”阿爾弗雷德說。
“對不起。”傑森撓撓臉頰,再一次低聲道歉,“讓你們擔心了。”
阿爾弗雷德沒有再說什麼。
“快上車吧。”織田作之助拉開車門。
傑森鑽進後座,織田作之助坐在他身旁。
傑森以為自己會被訓一路,他忐忑不安地等了半天,也沒等到織田作之助開口,最後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織田作之助扶住傑森的身體,讓男孩斜靠在自己身上。
他擡了擡眼,在車内後視鏡中與駕駛座的阿福對上視線。
“我以為你會訓斥他。”阿爾弗雷德說。
“不是現在。”織田作之助答道。
阿爾弗雷德溫和地笑了笑,“織田先生,您是一位體貼的好父親。”
“……”
織田作之助的神情極其複雜,主動挪開了視線。
男人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轎車駛過一個街區,他才低聲答道:“不,我不是。”
沉靜的嗓音中似乎有着一絲痛苦,對過去,對“父親”之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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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的開車技術很好,行駛中的轎車幾乎感受不到颠簸。
可傑森心有挂念,本就睡得不熟,耳邊又一直有壓低的說話聲,他的意識朦朦胧胧的,半睡半醒間聽到了兩位大人的談話。
他聽見織田作之助在對阿福訴說他的過去。
“我自幼就是一個殺手,以殺人謀生。無論是什麼人,隻要出得起錢,我就能接。”
織田作之助說:“起初是為了錢财奔波,得到錢的目的也隻是想養活自己。到後來,我幾乎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麼而活。”
“就像一隻野犬,漫無目的地流浪着。”
“是什麼讓您改變了職業規劃?”阿福神情不變,問道。
“……閑暇之餘,我看了一本書,一本觸動了我的靈魂,卻戛然而止、沒有下文的書。我有幸遇見這本書的作者,向他詢問結局,但他卻希望由我來續寫結尾——”
織田作之助說道,“他說,‘這是讓這部小說保持完美的唯一辦法’。”
阿爾弗雷德安靜傾聽。
“從此,我改了主意,想要成為一名小說家。”織田作說,“最後加入了一個黑手黨組織,收養了五個孩子,結識了兩位摯友和一位心善的老闆,偶爾在深夜獨自構思我的小說。日子平淡,但很幸福。”
“聽起來一切正往好的方向發展。”阿福說。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織田作之助說。
“發生了什麼?”阿福問。
“……我成了首領推出去的犧牲品。”織田作之助說。
在回到韋恩島的路上,織田作之助訴說了一切。關于mimic,關于他的異能力,以及他的孩子和友人的死亡,還有最後決意複仇,與紀德同歸于盡的結局。
“剝奪他人性命之人,是沒有資格握筆的。我沒有資格寫小說了。”織田作之助說。
織田作之助放下鋼筆,拿起槍。
一如當年他放下槍,拿起筆。
沒有畏懼,沒有猶豫。
也沒有回頭。
織田作之助能察覺到傑森已經蘇醒了,正在裝睡偷聽。
他也非常清楚,這輛車裡一定藏着某一個小裝置,正在将他所說的話全部錄音,并傳送至蝙蝠洞裡。數據接收人是布魯斯·韋恩,或者叫他蝙蝠俠。
對于偵探而言,好奇心和邏輯推理能力缺一不可,而布魯斯無疑是最優秀的偵探。
織田作之助知道布魯斯一直想探究他的過去,他早就打算告訴布魯斯,現在就是一個不錯的時機。
如今他把一切說完了,連死而複生和穿越、系統都沒有落下。
所有的真相都擺在眼前,沒有半句謊言。
織田作之助如此坦誠,隻為告訴裝睡的傑森一個事實:
——你被人綁走,下落不明,我是如此心痛焦慮。
甚至比傑森想象的還要痛苦百倍,因為他曾受過那樣的坎坷遭遇,有了極大的心理陰影。
韋恩島近在眼前,穿過大橋,已經能夠看見豪華的韋恩莊園大門。
傑森伏在他的膝上,雙眼緊閉,但眼尾已經紅了。
織田作之助仿佛沒看見。
他自言自語一般,撫摸着男孩毛茸茸的發頂,輕聲道:“想要成為羅賓并不是一個不好的夢想,隻是……光靠莽撞是無法成功的。”
“那個人捂住你的口鼻,如果他用的藥不是迷藥,而是毒藥,你要讓我沖進去卻隻能看見你的屍體嗎?”
“在地牢裡,如果他們派人持槍看守,你一個人怎麼帶着那麼多孩子逃離?”
阿爾弗雷德穩而緩地踩下刹車,聽見後座裡,裝睡失敗的男孩垂頭喪氣地向他的養父道歉,并試圖保證自己不再做類似的事情。
“如果你将來在做任何莽撞的決定之前,能想起今日的教訓,再謹慎一點,那就再好不過了。”織田作之助說。
“我保證!我保證!”傑森就差賭咒起誓了。
他們下了車,布魯斯站在門前等着他們。
傑森看到布魯斯就眼神閃爍,最後别别扭扭地湊過去,主動抱了一下布魯斯,嘟嘟囔囔道:“我知道錯了,你——你也不要生氣。我還是想成為羅賓,但我會學着改掉沖動行事的壞習慣!”
布魯斯一時間都不知道作何反應,隻試探地回抱了一下男孩。
布魯斯總有種不真切的感覺,這就服軟了?這就知道錯了?這就答應會改了?
???
怎麼當年他和迪克就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打啊!
阿爾弗雷德為傑森和織田作之助提前準備了各自的房間,等到将兩人都送至客房門口,才悠悠折返下樓。
他看見布魯斯一臉懷疑人生地走進蝙蝠洞裡,不由得笑了起來。
“織田作之助。”阿爾弗雷德念着男人的名字,“真是一個奇妙的男人。”
阿福想起在車上時,織田作之助曾講故事一樣,訴說他在瀕死前對摯友說的話。
“‘人是為了救贖自己而活着的麼’……”
阿爾弗雷德想到布魯斯——那位将無憂無慮的少年時光,永遠停留在小巷中珍珠項鍊落地的瞬間,為了哥譚而傾盡所有的蝙蝠俠。
阿爾弗雷德眨了眨眼,歎息着說:
“确實,正是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