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日子裡，織田作之助在哥譚待了半年有餘。

前期白天的時候，他一直住在韋恩莊園，深居簡出。夜間則以“蒂薩諾”的代号，跟随布魯斯行動，聽從他的指揮行事。

除了跟布魯斯夜巡，順便做系統任務賺積分之外——雖然在布魯斯的口中，夜巡才是順帶的——織田作幾乎不怎麼出門，或者說，他會有意識地避開與韋恩同時出現，也不讓人發現他出入韋恩島。

織田作之助的赤銅色紅發還是很顯眼的，再加上當初不少鄰居都知道他半收養了一個黑發藍眼的孤兒。

在哥譚，尤其是犯罪巷，泥菩薩過江尚且自身難保的地方，還要收養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拖油瓶”，這種情況實在少見。

紅發養父+黑發藍眼男孩的組合，曾是鄰居口中津津樂道的話題。

織田作之助如果被登上報紙，很容易被昔日的鄰居朋友或同事認出來。他曾在冰山餐廳兼職過一段時間，織田作怕企鵝人的手下認出他。

試想一下，蝙蝠俠的身邊出現了一個紅發助手，兩人身後偶爾還會跟着一個黑發藍眼的實習羅賓少年。

與此同時，布魯斯·韋恩的家裡同步住進了有着同樣外貌特征的父子。

織田作之助認為，在狗仔隊天天跟蹤報道布魯斯的情況下，他一旦出現，有心人很容易将他們聯系起來。這對布魯斯的蒙面義警身份非常不利。

阿爾弗雷德曾詢問織田作，怎麼不見他去哥譚逛逛，平日裡都待在家裡不會無聊麼。

織田作之助将自己的思慮如實告之。

聽完，傑森還沒什麼反應，阿福、布魯斯、迪克三人齊齊沉默了好一會兒。

迪克告訴織田作——

“哥譚的絕大部分産業，都在不同程度上與韋恩有關。換句話說，整個城市、尤其是哥譚的娛樂行業，都靠韋恩吃飯……要知道，哥譚是蝙蝠俠的城市。布魯斯有心阻止的話，沒人能夠将你的照片登在網絡上。”

“你覺得布魯斯能讓你住進來，他會不做任何準備麼？”

委婉地暗指，蝙蝠俠早已有plan abcdefg……了。

布魯斯慢條斯理地喝咖啡看報紙，對長子的調侃假裝沒聽見。

傑森說：“所以，織田作是可以在哥譚自由活動的。”

“當然。”布魯斯抖了抖報紙，面色平靜，“織田是韋恩莊園的客人，不是犯人。”

從此以後，織田作之助不再顧忌，時不時就會去哥譚街上轉幾圈，還帶着傑森、迪克去了幾次從前兼職的中餐館——以食客的身份。

**

織田作之助行事穩妥謹慎，不曾出過差池。

他其實并不如表面一樣純粹溫和體貼，性格偶爾也會像顆石頭一樣又冷又硬。

好脾氣也有，但要看是對誰。

在某些時候，織田作之助下手之狠，比起蝙蝠俠有過之而無不及。隻是日常的生活平靜溫馨，為他蒙上了一層過分溫柔的濾鏡。

起初，幾乎騙過了蝙蝠家的所有人——除了布魯斯。

上次黑面具事件中，織田作之助在盛怒之時關掉通訊，不聽指揮的事，讓布魯斯對織田作之助充滿警惕。

當時，他差點以為織田作之助要殺人。

這就是俗話所說的——不要惹老實人生氣。

但迪克沒見過織田作的那一面。

迪克見過織田作之助私下裡與他說話的溫和與耐心，也見過他向阿福努力争取“一周三次辣咖喱飯”時，一張臉分明面無表情，卻又能明顯看出期待的模樣。

他還見過織田作被傑森下套，男人卻反過來把人捆住，摸摸傑森腦袋問“認輸了嗎”時，眸中的細碎笑意。

因此，哪怕迪克知道織田作曾經是殺手，他也是半信半疑的狀态。

——織田作當殺手？真的假的，他能吃飽飯麼？

迪克對織田作之助的濾鏡太厚，以至于他忘了初次見面時“獵殺遊戲”的驚吓。

直到某日。

迪克恰好從布魯德海文回家，準備夜巡。他跟蝙蝠俠的冷戰早已結束，偶爾忙不過來時，夜翼會主動支援。

就在那一夜，織田作之助被哥譚反派層出不窮的小手段坑了，短暫失去視覺。夜翼離得很近，緊急趕去支援。

等他踹爆窗戶跳進屋内時，迪克親眼見證了令人震驚的一幕——

幾個全副武裝的肌肉壯漢，正手持沖鋒槍朝織田作之助瘋狂掃射。

而紅發男人閉着雙眼，身姿矯健地在屋内閃避。

明明看不見，子彈的破空聲也被槍聲、爆炸聲、叫罵聲所遮掩，可織田作之助偏偏就是毫發無損。

那麼多子彈，隻激起了毫無作用的煙塵，無法給他帶去半點傷害。

織田作之助的動作是如此流暢，絕不拖泥帶水，簡潔而淩厲，每一幀都像是原地上映武打動作大片，充斥着暴力美學。

迪克幾乎愣在原地。

人是及時來了，可似乎沒有他發揮的餘地。

就在迪克差點吹個口哨誇贊的時候，他突然看見織田作之助從槍套中拔出了雙槍，閃電般扣下扳機！

迪克：！！！！

“啊啊啊啊啊——！”

罪犯們的慘叫聲幾乎掀翻屋頂。

血腥味夾雜在揮之不去的硝煙裡，逐漸彌漫開來。

“蒂薩諾！”迪克驚叫出聲，“别——”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迪克來不及制止織田作的行動，先前嚣張叫罵的罪犯已經躺倒一地，哀嚎着，每個人身上都有着超過兩個血洞。

男人微阖雙目，擡手換了個彈夾。空彈夾被随意地扔在地上，砸碎了地上原本還算大塊的玻璃。

碎玻璃反射着淩淩月光，織田作之助邁步向前，影子被投射在地上、牆上，拉得極長。

月色下，他的紅發仿佛比地上的血還要鮮豔，殺氣比冬日寒風還要冰冷。反派們渾身戰栗地仰望着身形高大的男人，眼裡隻有恐懼。

此時，包括迪克在内，所有在場的人心中都閃過同一個想法：

——蒂薩諾不同于蝙蝠俠，是會殺人的！

迪克徹底信了，織田作之助是個貨真價實的殺手。而且該死的，織田作甚至是頂尖的殺手，絕不是什麼“太過心軟而長期在溫飽線上掙紮”的家夥。

至少在金盆洗手前絕不是！

“别沖動。”

迪克沖過去，一把牢牢扣住織田作之助的手腕，急促地低語道：“你平時都不用實彈的，今天是怎麼——”

“他們出言不遜，給個教訓罷了。”織田作之助平靜道。

迪克沒有細問反派們終究說了什麼，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能惹得一向好脾氣的織田作之助生氣，他們必定說了、做了不可饒恕的事。

“那也不能殺了他們。”

迪克歎了口氣，在反派們驟然亮起的眼神中，飛快建議：“打個半死不活，如何？你想要他們斷幾根骨頭？隻要留最後一口氣就行！我知道怎麼讓他們痛不欲生哦！”

反派們：“！！”

你們超級英雄都是這麼兇殘的嗎，到底誰才是反派？！

紅發男人一頓，側過臉，迪克清楚地看見了男人臉上一閃而過的茫然。

織田作之助将聲音壓得極低，“沒有殺人啊，我下手很有分寸的。”

迪克：“……？”

織田作之助：“不是緻命部位。隻是痛和流血，不會死，也不會殘，及時止血送醫，把子彈挖出來就好。”

迪克：“…………”

仔細一看。

确實，但你要不要把場面搞得那麼血腥？而且你閉着眼睛啊！打歪了怎麼辦？？

織田作之助年少成名，除了剛拿起槍的時候還會失手，待到熟練後，就再也沒有打歪過。

他輕輕掙開夜翼的手，走到其中一個罪犯面前。在肌肉男瞪大眼睛喊“救命”的時候，他擡起左手，黑黝黝的槍口直直對着那人的眉心。

織田作之助張嘴正要說話，突然停頓好一會兒，像是在努力回憶什麼。

片刻後，他才終于想了起來。

“想活嗎？”織田作之助問。

罪犯瘋狂點頭，求生欲從未如此爆棚。

“是！是！求您繞了我吧，對不起，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蝙蝠俠呢？快讓蝙蝠俠把我抓走，不不不，警局在哪，我自己爬過去吧！”

[系統：檢測到目标的強大心願，任務獲取中]

[發現新任務‘求求了，我要自首’]

[距離任務目标不足一米，任務自動接取]

迪克：“？？”

“說。”織田作之助平靜道。

說、說什麼？

肌肉男都懵了。

槍口壓得更近了些，仿佛能感受到槍口微燙的溫度以及死亡的氣息。

“不想說嗎。”

蒂薩諾的手指微動，似要去扣扳機。

“說！我說！！！大哥不要沖動啊！”肌肉男慘叫道。

[檢測到目标的強大心願，任務獲取中]

[發現新任務‘誰都好快來個義警，我要坦白罪行，就現在！！’]

[距離任務目标不足一米，任務自動接取]

迪克：“…………？？”

織田作之助卻沒有露出意外的神色，他又停頓了一會兒，再開口時，語氣越發刻意地模仿某位好心制作攻略的摯友。

“你們這麼多人，我要先聽誰的？不要用重複、無用的消息糊弄我。”

平靜地挑撥、平靜地陰陽怪氣，聽起來更加詭異了！

沒被槍指着的其他罪犯原本還有些慶幸和幸災樂禍，此時齊齊渾身一震，紛紛開始七嘴八舌地吐出線索。

生怕說慢了，自己就會因沒體現出價值而被一槍爆頭。

“是西三街的……”

“西三街是下家，我知道他們的上一級人物，是住在他家隔壁的老頭，名字叫……”

“大哥别聽他們扯淡，我知道的最多，問我，問我啊！！”

[檢測到多位目标的強大心願，任務獲取中]

[發現新任務‘記下來！快把我的自首言論記下來，抓我去監獄啊！！！’]

[距離任務目标不足一米，任務自動接取]

迪克：“………………”

眼看着織田作之助不知從哪兒掏出了一個錄音筆，迪克簡直有了捂臉的沖動。

恰好，蝙蝠俠也看見了這三條通報，發來問詢：

“蒂薩諾、夜翼，彙報情況。”

迪克擡手摁了下耳麥，接入頻道，先是報了個地址。

“便士一，通知哥譚醫院派兩輛救護車過來。”

回答他的是一個男孩的聲音。

“羅賓收到，已經發出指令。”

“今晚怎麼是你值班。”

“我想積累更多經驗，便士一就在旁邊聽着呢。”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