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頻雲:“……”
康則倒是開口了:“少俠誤會了,這位姑娘隻是不想分在下飯菜,并不是真心懷疑少俠下毒。”
柳頻雲:“……”
蒙面客冷酷道:“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
康則:“……”
柳頻雲:“……”
蒙面客向柳頻雲點了下頭:“你過來吃。”
柳頻雲心想,就把康則放在這邊麼?會不會太放心了一點?不過這裡不但沒有康則說話的份,也沒有柳頻雲反對的份。她依言站了起來,餘光中,康則倒是心平氣和地目送着她。
這邊的房間原來就是廚房,竈台邊放着一張舊木桌,柳頻雲迅速地掃了幾眼四周,隻有基本的廚具,牆角擺着一筐豆角,牆上挂着一副鹽腌鹿肉,其中鹿腿已經被割了下來。
這個屋子的屋頂沒有破洞,柳頻雲甚至覺得這裡的牆都比隔壁結實些,一進來,她就嗅到了一股柴火燃燒過後的幹燥氣息。蒙面客走到在桌邊坐下,沒再說出什麼命令,他端起碗就繼續吃飯。
柳頻雲坐到他對面,見他連吃飯都戴着面巾,雖然知道這是因為這蒙面客不想露出真容,但……還是有點好笑。
她隻是稍微露了點笑容,蒙面客就察覺到了。他擡眼,似乎有點不快,又像是單純陳述:“你也沒摘下來。”
柳頻雲道:“實不相瞞,我就長這樣。”
蒙面客一怔。柳頻雲任憑他審視,這可是心姨的手藝,她自己對着鏡子都看不出破綻。不想蒙面客觀察了片刻,卻毫無反應地垂下頭去:“明日一早雨就會停,等雨停了你就走吧。”
柳頻雲:“嗯?”
蒙面客道:“以後别到北邊來了,你沒有武功,來這邊很危險。”
柳頻雲配合地點點頭,蒙面客又道:“雨後山路不好走,我可以送你一程。”
柳頻雲心下一沉,面上卻揚起笑來:“那多謝了。”
吃完飯,在蒙面客的示意下,她回到了隔壁仍在漏雨的屋子裡,這倒不是蒙面客故意折磨她,柳頻雲方才走出去看時就發現了,這裡就這兩間屋子,一間做飯,一間起居。做飯的地方關乎生死,自然不能讓陌生人随意進出。
鑒于這裡是抱月山深處,這個小破屋,大概就是這個蒙面客能找到的最好的住所了。
柳頻雲來之前看過地圖,抱月山呈月牙狀,月牙内沿在西,是一片大湖,湖對面就是昊州城,外延向東,連接着無數丘陵,若要到昊州去,最快的路就是走水路。也不知現在她是在東面,還是西面。
她靜靜躺下,強做出入睡的樣子,實則卻全神貫注地聽着隔壁的動靜,她不能裝得太過,也時不時翻個身,就這樣在隻有幾塊木闆上的床榻上硬生生熬了兩三個時辰後,柳頻雲聽見隔壁傳來了老鼠跑動的聲音。
隔壁的人,應該是休息了。
她緩緩坐起來,輕手輕腳地走了幾步,正要走出門去,忽然想到一件事,又停下了腳步。
她站在門邊,盯着牆角的兩個人。他們真的睡着了麼?如果她一出去,康則就叫嚷起來,那說不定她會死得多慘,但同時,她也絕不能讓蒙面客知道她現在住在哪兒。
這是一個選擇,走或者不走。柳頻雲沒有糾結太久,因為她聽見密林中傳來了夜枭的叫聲。
惠辭就在附近!柳頻雲朝着傳來夜枭叫聲的方向跑去,雨水幾乎像石頭一樣打在她身上,叫她睜不開眼看不清路,她也不管東面西面,一口氣向山腳沖去,心想,如果惠辭來了,那馬匹應該也在附近,幹脆直接召馬,讓馬帶着惠辭過來!
如果蒙面客已經醒來,如果康則方才是裝睡,那蒙面客說不定已經追了上來,雖然大雨之中人的蹤迹難尋,但柳頻雲能感覺到,雨勢正在變小,是快停了麼?是天要亮了麼?這種恐懼鞭撻着柳頻雲的内心,促使她越跑越快,什麼都顧不得了。
她一邊跑,吹出幾聲哨子,總覺得自己好像幻聽到了馬蹄奔跑的聲音。
“惠辭!”她忍不住喊道。
夜枭的聲音仍然在山腳的方向遊蕩着,柳頻雲奔跑着,冰涼的雨水透過衣衫,她的身體卻比方才更熱,然而忽然間,她打了一個寒噤,某種預感蛇一樣爬上脊背,她猛地停住腳步,回頭向山坡上看去。
雨水将樹林變得模糊飄搖,連視線都難以真正集中,但,她直直地從山坡跑下來,此刻回頭望去,沒有一棵樹木能遮擋住她的視線。天東已經透出亮色,或許太陽也已經升起來了,雨真的要停了。
但這一切都不重要,因為她逃避的并不是太陽,而是那個已經站在微紅天際之前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