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俠點點頭,繼續擦木盆:“我們等會兒就走。”
柳頻雲:“……”無言片刻,她一瘸一拐地回去了。
等到水燒好,柳頻雲勉強洗漱了一番,換了衣裳。原先的衣衫,因為是夏衣,衣料輕薄,那樣滾過刮過後,就是再補再洗也穿不得了,柳頻雲糾結片刻,還是把衣服扔進了竈火裡,她又坐着烤了會兒頭發,覺得差不多幹了,正想绾起來,一擡手,忽然一股鑽心疼意襲來,她這才意識到,原來肩膀受傷了。
這下頭發是绾不了了,隻好随便編個辮子。她一瘸一拐走到隔壁房間,少俠正抱着劍站在門邊發呆,聽見聲音就朝她看來,見狀怔了一下:“肩上有傷麼?”
柳頻雲:“……嗯。”
少俠道:“要绾起來麼?”他将劍扣在腰帶上:“我可以幫你。”
柳頻雲有點疑惑:“……那,就麻煩你了……?”
這要怎麼幫啊?是要幫她紮成男子發式的意思麼?那也行吧,紮高點,不然夏天也太熱了,正好她現在穿的男裝呢。
她這麼想着,就見少俠忙了起來,先是挪了張凳子,然後從衣箱裡抱出一個帶鏡子的妝奁放在桌子上,最後從妝奁拿出一把木梳。少俠似乎還想過來扶她走路,柳頻雲連忙拒絕:“我能走我能走。”
她一瘸一拐地過去坐下,擡頭一看,簡直把自己吓了一跳。原來那面具隻被蹭掉一半,現在她一張臉上有兩個長相,别提多怪了!她搓搓還帶着面具那邊,被雨水熱水輪流泡過擦過後,這面具好像沒那麼牢固了。
她忍着疼痛一把撕下面具,鏡中的臉頰終于恢複正常了。
少俠舉起梳子:“我隻會一種發式。”
柳頻雲道:“沒事兒,請。”
于是少俠拆開了她的辮子。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動作非常熟練,下手沒有猶豫的地方,打辮子,绾發,紮絲帶,柳頻雲簡直想問一句:“少俠,你以前是不是也做過丫鬟啊?”
當然,她沒有問出來。因為當最後成果出來時,她不得不沉默了。
她和心姨他們生活了三年,她沒有不喜歡“雲兒”這個稱呼,但心姨他們卻認為她一定是膈應這個稱呼的,所以每每叫她,都是柳姑娘或者柳妹妹柳姐姐,但此時此刻,柳頻雲覺得,就算心姨在當場,看到她這個發型,也一定會情不自禁地喊一聲雲兒。
這和她在紀府時的發型真是一模一樣啊……
少俠放下梳子,柳頻雲從他眼中看到一絲代表滿意的快樂。
“我送你回去吧,”少俠說,“你說個大概的位置就行,我不會跟蹤你的。”
柳頻雲此刻也沒有任何不說的理由了:“昊州城。”她瞥了眼乖乖站在一邊一言不發的書童:“這個孩子怎麼辦?”
“不用管他,康則會帶着人來找他的。”
是麼?可是康則已經丢下過他一次了。或許康則不是來找這孩子,而是帶着人來這裡捉拿他們。
少俠忽然道:“所以你不能再來北方了。”
“為什麼?”柳頻雲回頭仰視着他。
從鏡子裡仍隻能看見他上半張臉,從這個角度,卻能看見他下颌和微微揚起的得意嘴角。
“因為他已經看見你的臉了。他會告訴康則的。”
柳頻雲無語地道:“那我繼續帶面具就是了。”
少俠:“……”他低頭與柳頻雲對視,得意不見了,好像還有點生氣的樣子。柳頻雲心想,應該是因為她不聽勸吧?當然,說不定也因為他耍嘴皮子沒耍過她……
柳頻雲道:“我把他帶走好了,反正他也是南人。”
“不行,他從小在平人之間長大,不認為自己是南人。”
“但他肯定也不認為自己是平人。”
他們争執着,角落裡的小書童忽然出聲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少俠回頭看着他,他那神态簡直不像面對一個孩子,而是面對一個敵人。
“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小書童卻不知該怎麼解釋,支支吾吾半晌,他道:“我害怕,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柳頻雲道:“那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小書童卻毫不猶豫地搖頭了:“大人說,你們一定會輸的。到時候打過去,你們和我、和大人,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