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心姨又去了，這一次，柳頻雲沒等到她回來，就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翌日她醒來時，惠辭正在房間裡收拾行李，見柳頻雲醒了，她道：“這次咱們可以在惠州多留些日子了。心姨剛才過來說，咱們得去惠山老宅上找把劍出來。說是把絕世名劍呢，我看王大俠的劍還好得很啊，不知為什麼要換。”

老宅？

柳頻雲常聽心姨這邊衆人說老宅如何如何，她從來不主動問，隻自己慢慢聽門道，聽了一兩年，才推斷出來，衆人從前應當是一個山莊裡的兄弟，除莊主一家人外，王大俠算是副莊主，因為戰争，莊主一家人都去了前線，後來戰敗，人自然也都沒了。在一種十分複雜的情況下，王大俠帶着殘存的人離開了山莊，心姨和惠辭是在這之後才加入隊伍的。

據說當年是心姨救了王大俠，兩人才結識的，但具體什麼情況，沒人細說，對于那“複雜的情況”，更是諱莫如深。柳頻雲也自覺地不去打聽。

不過肯定和紀家有關。

出昊州城時，因為有海捕文書的事，再加上她和惠辭一高一矮如此明顯的特征，柳頻雲原以為她們會遭遇嚴格檢查，不想出城時，那搜尋的官兵隻看了她們一眼，就擺手，讓她們通過了。

惠辭趴在車窗邊看了一會兒昊州的城牆，回頭道：“高将軍也不容易。”

高将軍就是如今統管昊州的官員，是敗将，是降将，更是叛将。

聽說常有将領先降平人，後來又悄悄跑回南方。朝廷對這種将領也歡迎，甚至既往不咎。或許高将軍也快了吧。

想來，康則這小人就是知道這一點，才會馬不停蹄地跑回大都。

“聽說康則帶着高将軍給的人去了抱月山裡，還找到了他那個小書童。但他這次回大都去，也沒把書童帶走。他看高将軍發了文書過後，馬不停蹄地就上路了。高将軍要差人送他，他連忙就拒絕了。”

柳頻雲奇道：“你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

惠辭道：“王大叔趴他們房頂上聽見的，本來王大叔是去找高将軍談事情的，沒說上兩句話呢，康則就到了。因為死了兩個平人嘛，通報的人來得急，王大叔一着急，就飛房頂上去了。姐姐你說，在昊州死了兩個平人，高将軍會不會有事啊？”

柳頻雲思考片刻，搖頭：“能出什麼事，本來高将軍也隻是名義上管着昊州。不過，我們這車是得走快點了。”

說來也是太巧，如果康則沒跑掉，那抱月山裡的事也不會傳出去，雖然少了一批俘虜去前線，但這事要發出來起碼還得過上一兩個月，現在倒好，康則跑了，矛頭還直指南方，就是想瞞也瞞不住。

心姨他們身懷武功，又會僞裝，就是在大都行走，一時半會也不會被發現，而她和惠辭，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一個年紀小太跳脫，果然隻能打包送回家去。

柳頻雲忽然想起來一件大事。山洞裡那些俘虜呢？去哪裡了？

惠辭道：“我當時看那人出去了，我覺得他一定是出去捉你的，就也追出去了，等我再回去的時候，人已經全跑沒了，現在這會兒……”

她面露難色：“我也不知道，心姨讓人去找了。”

那也沒辦法了。柳頻雲頭疼地歎了口氣。這次行動實在是太失敗了，竟然一個目的都沒達成。

馬車走出幾十裡，漸漸離開昊州地界，到了該棄車換馬的時候了。車夫将準備好的馬牽出來，柳頻雲同惠辭正要上馬，忽然四周傳來密密腳步聲，柳頻雲與惠辭立刻靠到一起，惠辭拔出随身攜帶的短劍，那車夫也是個江湖人，聞聲也從車轅下拔出刀來，與她們站到一起。

然而，跑出來的這幾個人卻并不是什麼山匪強盜。

他們穿着平人的衣衫，身形消瘦，膚色枯白，眼睛卻極亮，為首的那個對惠辭道：“小姑娘，你的短劍是從哪裡來的？”

惠辭原本已做好了動手的準備，聞言一愣。這短劍是心姨給她的，據說心姨是從王大俠那裡借來的。她揚了下劍鋒，道：“要你管！”

柳頻雲卻覺得這話有些來曆，揚聲道：“諸位是從抱月山裡出來的？”

那人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柳頻雲道：“我們認識一位俠客，名叫王至琰。”

這名字果然有效，對面的人們讓開了路：“你們走吧。”

惠辭也猜出來了，頗有些驚訝：“你們是心姨要……你們怎麼找到我們的？”

“城門邊上畫像一挂，我們就知道了是怎麼回事了。我們猜，出了這事，你們肯定得往回走，所以就都在這條路上等着。”

惠辭道：“那兩個平人官差是你們殺的麼？”

她們用的毒藥隻是把人毒暈而已，最多最多，就是叫人肚子痛些，可當她追柳頻雲不得，再折回去時，那兩個平人卻已經死了。本來心姨是想捉住他們拷問點情況的。

說起來那兩個平人身手也不弱呢，不然她也不會陪着演一場肚子痛的戲了。

聞言，對面的人冷笑道：“一人一腳踏過去，不知道死沒死。”

“你們快走吧，我們自己跑回去。”

确實，她們湊不出更多的馬來，而且這麼多人一起上路目标太大。

柳頻雲拿出錢袋：“那這些錢……”

為首那人道：“你們兩個小姑娘留着用吧。我們自己會找到錢的。”說罷，這幾人就像早就有計劃似的，互相對視一眼，轉身朝山林退去。

惠辭伸出手，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便連一點蹤迹都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