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料到,轉機出現得那麼快。
柳頻雲剛把面碗洗幹淨,就聽見一個急匆匆的腳步聲闖進院子,接着往正堂沖過來,正堂此刻沒人,那人就往王大俠房間沖去了。片刻後,王大俠走進廚房:“李垣進城了。”
柳頻雲立刻擦淨雙手:“怎麼确定的?”
報信那人跟着進門,見到柳頻雲和惠辭先是一呆,匆匆打了個招呼,然後道:“馬車上挂着金川王府的标志,車裡坐着個年輕人。”
那也不一定就是李垣。柳頻雲剛這麼想完,那人喘完大粗氣,繼續道:“他還從車裡下來了!有人叫他李郎君!”他比劃:“他馬車後面跟着這麼一大車藥材!不知是給誰的!”他沒聽過柳頻雲那通分析,因此說起來滿臉都是疑惑。
廚房門口已圍了好些人,聽見他這話,心中一喜一驚,喜的是真叫柳頻雲給說中了,驚的是李垣都帶着藥材回來了,那康則該病成什麼樣了?
吳大叔道:“王大哥,現在怎麼辦?李垣還沒到王府,咱們去劫車麼?”
王大俠詫異:“劫李垣的車?”
“是啊!叫他帶着咱們進王府去!”
柳頻雲立刻道:“萬萬不可!李垣年紀輕輕就能得到金川王的看重賞識,他的狡猾絕不在康則之下,我們不可貿然行動!”更何況從城門口到王府都是大街,根本沒有劫車的時機。
“可這是唯一的機會!”吳大叔盯着她,“難道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什麼都不做?!”
那麼多人看着,柳頻雲張張口,竟然十分茫然。
王大俠咳了一聲:“心妹,老吳,你們先帶人去跟着,看有沒有機會。”
心姨點了頭,立刻就要轉身出門,忽聽柳頻雲道:“等等。李垣方才是下過馬車麼?”
報信那人道:“是啊,我親眼見着的。”
柳頻雲道:“他下車做什麼?”
“買了碗茶吃。”
“就這樣?”柳頻雲疑惑。報信人點頭:“吃完茶還和攤主聊了一會兒,說了什麼不知道,他身邊有平軍,我不敢靠太近。”
柳頻雲隻覺匪夷所思:“之前已有王府幕僚消失過了,他怎麼會這麼大膽?”
“或許他以為那兩個人是逃走了。”
柳頻雲不搭理這話,她道:“李垣這個人有古怪,從城門到王府也要不了多久,他要吃茶,府裡難道沒有?他是故意下馬車的,為的就是叫所有人都知道,李垣回城了,康則病了。”
惠辭不由道:“難道他在給我們設套?”吳大叔道:“不會吧,捉那兩人已經是一月前的事了,他怎麼敢肯定咱們一定還在這兒守着?”
心姨遲疑:“那現在到底去還是不去?”
總得有個人拿主意。衆人看着柳頻雲,柳頻雲看向王大俠:“人越多,越容易暴露。”
王大俠明白她的意思,掃了一圈守在門邊窗邊的人,點了幾個擅長僞裝的好手:“換身衣裳,都跟我走。”
王大俠是在一個時辰後回來的,所有人都在廊下等着,一見他回來,立刻圍上去:“副莊主,怎麼樣?”王大俠道:“李垣一共下了兩次馬車,一次是在城門邊吃茶,一次是快到王府了,他下車買了一包點心。如此看來,他的确是在引我們出現。”
他們是沖着康則去的,一要防着康則出城,二要防着王府的變動,别的地方都罷,這兩個地方是必須守的。
“那……那現在怎麼辦?”
王大俠道:“我叫弟兄們守着王府幾個門——柳姑娘,你看呢?”
柳頻雲站在衆人之後。她确實有話想說,但不适合在衆人面前說。王大俠見她猶豫,立刻會意,便令衆人都回房去,他要和柳頻雲再商量商量。
走到正堂,柳頻雲方道:“李垣是打定主意要捉我們了,咱們隻要靜靜等待就可以了。”
心姨不解:“這怎麼等呢?王府裡吃用不盡,我們帶來的盤纏卻快用完了。我們等不得了。”
柳頻雲道:“不,現在是李垣等不得。他是帶着任務回來的。藥材哪裡沒有?大都自古以來就是樞紐大城。李垣也不是神醫,假使金川王隻是想治好康則,派個大夫來豈不更好?所以李垣這次回來,主要就是為了捉拿咱們。他今日高調進城,兩度下車,已能說明他十分心急,不惜以自己為誘餌。他現在就等着我們自投羅網,如果我們能忍耐住,他就會想更多的辦法,說不定就會出纰漏——到時候我們就有機會了。”
王大俠沉思片刻,點了點頭:“是這個道理,隻不過——不好和兄弟們說啊。”
柳頻雲待要再說,王大俠卻擺了擺手:“柳姑娘,我明白你的意思。隻是你不明白……”他深深歎氣:“我們等了太久了。已熬了九年,再過一月,就是十年了。”
柳頻雲默然。心姨按了按王大俠的肩:“……你們啊。”
王大俠道:“我們都是亂世漂泊之人,若無山莊收留教導,隻怕我們早就鬥死道邊,無人斂骨。莫說十年,就是拿一世去報莊主夫人的恩德,也是應當。”
他說起這些話來,像是蒼老了許多。柳頻雲慢慢道:“王大俠,您和心姨對我也有大恩,我不敢說一世,我這點小小聰明,也隻夠用一時。但,隻要我一時在,我便會報答一時。”
惠辭也趕忙道:“我也一樣。心姨養我長大,就如我娘,王伯教我武功,就如我爹,我當然是要孝順爹娘的!”
一聽這話,心姨連忙擡起按在王大俠肩頭的手:“又胡說八道!”她指責王大俠:“本不想教這妮子武功,當年就是王大哥你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