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很少這麼嚴肅地跟她說話,看來是件大事,江蒙也正經起來,端坐道:“你說。”
“這兒人多,說話不便,”裴預看了看四周,“我們找個清淨地方。”
農人終于走到一邊,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那女人的臉。可還沒等他看個明白,那人卻又戴上了布巾,把臉給遮住了。她起身,要跟着那男人離開。
農人有些猶豫,擡腳想跟上去,最後卻停住了。
誰知那兩人是不是有病,他懷裡還抱着娃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在裴預和江蒙走後,前後腳的功夫,三個男人牽着馬從人群中擠出來,來到告示欄,将那兩張通緝令撕下來。
江蒙和裴預就近選了家酒樓,走了進去。
江蒙現在今非昔比,懷裡有大把銀子,而且吃的又是散夥飯,太子還有重要事情要說,所以她一點兒沒摳門,找了個極為氣派的酒樓。進去後,直接跟掌櫃的要了個雅間,最好的席面。
小二引着他們去到二樓,進了臨街雅間,門一關,江蒙迫不及待地能把臉上的東西摘下來。
仰頭長長地舒了口氣。
她一條腿曲起,擱在椅子上,有種解脫的感覺。太子坐在她對面,和她粗魯的坐姿不同,他身姿端正,挺拔如青松。
若是放在剛認識那會兒,他一定要大驚小怪,指責她坐沒坐相了吧。
江蒙忍不住笑了,把腿放下來。這些天過去,他們都改變了不少。
一個多月前,她拿刀對準他脖子的時候,又怎麼會想到有一天,她和他會好好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他們會成為朋友,要分别了,她心裡還會有些不舍呢。
飯菜還沒上來,她先以茶代酒,和他碰杯,然後準備好聽他說那件重要的事。
她看見他臉色變了。
“要不……”他猶豫道,“還是等吃完飯再說。”
他說話的聲音都透着一股緊繃,她還從來沒見過他這樣,感覺瓷杯都要被他攥碎了。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他這般緊張?
“不行,就現在。”她道。他不這樣還好,現在她好奇心被徹底吊起來,不聽到真相怕是連飯都吃不好。
在她逼問下,他糾結片刻,終于啟唇開口,可就在他要說話時,小二卻開門進來:
“客官,給您上菜!”
他端着個巨大的木托盤,熱情道。
這兩位客人可是有錢人,他可不能怠慢,廚房一出菜他就給端來了,雖然是别的桌先點的,但要緊着貴客嘛。他将菜布齊,滿臉堆笑擡頭:“客官……”
他頓住了。
這兩人,好面熟啊。
先前戴着布巾沒看見長什麼模樣,現在他們取下布巾,兩張俊臉展露出來,男的一雙桃花眼,唇紅齒白,面若冠玉。女的眉睫濃黑,鼻梁高挺,肌膚如蜜。
按理說這麼俊俏的兩人,他見過一眼就不該忘才是,可現在是分明沒見過,卻又覺得詭異的面熟。
“客官先前來過小店?”
江蒙奇怪道:“沒啊。”
她急着要聽裴預的話,因此讓小二哥上完菜就先離開,小二自然滿口應承,把托盤夾在胳膊下出了雅間,輕手輕腳地将房門關好。
奇怪。
他一面下樓,一面百思不得其解。這二位客官明明沒來過。
那他又是在哪裡見過他們呢?
房間裡,裴預在斟酌如何開口。
江蒙大馬金刀坐在對面盯着他,一點眼神也沒有分給桌上這些菜,大有他不坦白,她不吃飯的架勢。裴預無奈,決定迂回的、循序漸進的,讓她接受他的真實身份。
“我要跟你說的事,跟裴預,裴右相有關。”
江蒙臉色明顯掉下來,神情是不加掩飾的厭惡,裴預從她臉上讀出“提那鳥人作甚”幾個字。
“其實……”裴預硬着頭皮道,“那位裴右相,并非大家口中那樣的奸佞殘暴。”
他不敢說自己有多好,但起碼并非那等狼心狗肺之徒。
他看見江蒙慢慢睜大了眼睛。
“太子,”她聲音裡透着股驚悚,“你也被他迷惑了麼!”
民間關于這位裴右相的傳說其實不少,除了他揮霍無度家财萬貫之外,還說此人容貌絕色,見者無不為之傾心,哪怕京城最紅的花魁見了他也要自愧不如。因此甚得皇上寵愛,才能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
在江蒙眼裡,那就是個狐狸精一般的奸臣,皇帝老兒着了他的道就算了,眼前的太子可不能再走他老子的老路啊!
“……什麼?”裴預懷疑自己的耳朵。
他知道韓一成往民間散布了不少他的流言蜚語,以往他也隻是一笑置之,但從沒想過是這個方向的。
“就是說,他和皇上是内個。”
裴預:“……”
他整個人僵住。
“就是内個呀,”江蒙見他沒反應,急的索性挑明了說,“就是斷袖!”
話音未落,裴預那邊一陣巨響,是他“蹭”地站起來時帶翻了椅子,江蒙驚詫地擡頭望向他,她還從未見他如此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