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家道長?”辛昱汀引李鶴桢落座,眼神示意,就有小子往後院去,“你不是一向不信這些的?”
“厭勝之術有違天理,就是依着他們口中陰司報應那一套,也落不着個好下場。我是帶兵打仗之人,自然不能信這些的。”李鶴桢與他解釋,辛二眼皮子撩起,眼底閃過一絲譏诮,面上卻客氣,“是這個理。”話音即落,卡在這裡留了難堪等李鶴桢自己給自己遞台階。
“若我自己,我也省了跑這一趟。”李鶴桢面不改色,搖頭做無奈姿态,“實在是長輩所命,不得不依。”
“世伯母怎麼了?”辛二坐直了身子,語氣也正經許多。
李鶴桢沒有一杆子撇淨,反是撿了個出醜、卻不傷體面的回答:“劉太醫來給看過,說是吃壞了東西,也怪我忙于公務,一時不察,叫那些個小妖們猖狂起來。二哥也知道,我母親面善心慈,莫說是跟前兒服侍的人了,就是路邊的貓兒狗兒,她老人家也是不願傷害的。也是因着這個,才養刁了那些東西的胃口。”
他最後一句故意指了個貪心不足的引子,同為出身世家,後院裡一半個刁奴丫鬟生了賊心,偷偷摸摸盜竊府中物件拿出去賣,也是有的,聖上家裡還有一二小賊往鐘鼓樓矮巷子裡那排當鋪鑽呢,何況他們。
“那也忒大膽了些!”辛二聽後厲色,“不要心慈手軟,我況事一句,這種逮住了打死也使得,捉一個殺雞儆猴,以後且斷了衆人的念想,何況是把手伸到主子跟前兒的。”
平南侯府治家嚴厲,他家雖有三子一女,卻都為一母同袍,府中無有姬妾、姨娘那些,比起永安候府,自然是清淨許多。
李鶴桢點頭,複将話題拉回,“劉太醫的意思是,湯藥照吃,隻是醫病先醫心病,我母親既然信這些,便是給她請個道士去家裡做法驅邪,叫她安心也是好的。我知道的道長不多,又不便往石清觀去給别人知道,思來想去,也就你們家便宜些。”
“這事兒好辦,隻是……”辛二朝門口望一眼,收回目光,笑笑道,“一行道長乃我府中貴客,你來請他,我做不了主,還得問一問他本人的意思。”
此時此刻,花廳裡二位翹首以盼的一行道長,正狼狽逃至廊柱後面,辛盼珍手持寶劍,一劈砍斷了他的道袍。
“非得叫我親手殺了你,你才知道順從麼?”辛盼珍雙手握劍,一步一步逼近,她決眦欲裂,通紅的眼圈裡挂着淚,憤怒,亦是委屈,“铮郎,你好狠的心,你好狠的心啊,我都為你答應嫁給那姓李的了,你便是依了我,又如何!”
“貧道一行,道友切勿妄言。”一行道長稽首見禮,他的冷漠與疏遠,和辛盼珍的激動憤懑做比,更顯唏噓。
“哈哈哈。”辛盼珍大笑,“哼,你非得這麼和我生分?那也就别活了,你死了,我也死心了。”她是自小被父母與三個哥哥驕縱長大的,她想要的,無論什麼法子,都得得到,她這麼喜歡他,可他連名字都不願告訴她,隻這個铮字,還是二哥拿錢從他小徒弟嘴裡哄出來的,有名無姓,連個出處都找不着。
“道友!”一行道長高喝,“道友再不把劍放下,貧道就不客氣了。”
“好呀,你還手呀,我恨你是個木頭!”辛盼珍手上寶劍狠狠刺去,就見一行道長飛步踩上廊柱,自她頭頂越過,落在她身後,卻在閃身之間,奪得她手中寶劍,“道友還是靜一靜得好。”
一行将寶劍刺于柱間,沒入三寸,劍鋒熠熠,發出陣陣嗡鳴。
辛盼珍被吓得跌坐在地,咧着嘴哭,罵他是塊爛木頭,爛石頭。前頭傳話的小厮跑着來尋人,一行道長稽首作别,喚童兒拿來一身幹淨道袍,才往花廳去。
“小姐,塊起來吧,咱們不要他了,他一個耄耋老頭子,又不是什麼品貌俊秀的少年郎,撇了也就撇了。”貼身丫鬟上前攙扶,哄着辛盼珍起身,一衆人簇擁着,亦步亦趨,也回了屋子。
辛二瞧見一行道長從後邊廊子裡出來,衣衫齊整,心下也稍稍松了口氣,小妹頑劣,今日非要自己哄騙着灌醉了道長,又要攆他出來,辛二也大略猜得到小妹要做什麼,偏她一哭二鬧,拿着刀還敢抹脖子。哎,家裡就這一個心肝肉,胡鬧便胡鬧吧,好在一行道長品性高潔,定不能叫那小丫頭得逞。
“道長,您來了。”辛二少有的用了敬語。
“貧道稽首了。”一行道長不卑不亢,似是無事發生,笑盈盈與二人見禮。見他态度如此,辛二心下更順,沒事兒,沒事兒,肯定沒事兒。
有求子銅錢那一回,李鶴桢與一行道長也算是舊相識了,将府上的事情略微一說,一行道長便點頭應下,“小事一樁。”還轉身邀約辛二,“二爺可要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