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我沒吃飽。”
她說完當即就後悔了。
那一桌子人,就數她吃得最多,罐頭、傅若年和藍念瀾都一個勁兒地望她盤子裡放炸雞和薯條。但一桌五個人,藍念瀾就上了那麼點東西,分明就是零食而非正餐。她有個挺麻煩的習慣——零食吃再多也不當飯,本來計劃着,回家再拜托老爸煮一碗方便面。不過既然傅若年提議,那“勉為其難”吃頓火鍋再回去也行。
傅若年看出她的尴尬,改口道:
“剛才我沒吃飽,再陪我一起吃點兒呗。”
林琅知道這是傅若年在給她找面子,立時點了點頭。
兩人并肩走在雍和宮大街上,影子一高一低,倒映在深灰色的柏油路。
他們的距離很近,傅若年的手能時不時碰到林琅的袖口。至于為什麼是袖口,和林琅在冬天的習慣有關。她不愛戴手套,手又怕冷,所以冬天的外套全是袖子長長的款式。今天這件羽絨服整體都寬松,如一床巨大的棉被披裹着她嬌小的身材,雙手更是不必刻意縮進去就可以安然躲在袖子裡,暖和又舒适。
以至于傅若年想趁機牽她的手,卻根本無從下手。
他躊躇片刻,試探問了一句:
“你冷不冷?”
“啊?”林琅毫無防備之下被問懵了,她旋即回過神,認真道,“穿着羽絨服呢,不冷。”
“哦。”
傅若年頓時沒話了。
林琅好奇看過去,見他一雙手垂在身側,指節都被凍得通紅,便了然他心中所想。她使勁兒抖了兩下袖子,一隻小白手才堪堪從寬大的袖口内鑽出來,暗搓搓地摸索向傅若年。
指尖蓦然一暖,傅若年下意識停下了腳步,任林琅輕輕握住他的手,然後揣進她羽絨服上那個龐大的口袋裡。
“這樣好一點嗎?”
林琅問道。
傅若年隻覺臉上燙得厲害,整個人僵硬着一動不能動。他的呼吸淩亂急促,連說出一個清晰的字都顯得尤為艱難,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林琅被他緊張的樣子逗笑了,忍不住調侃道:
“至于嗎?”
傅若年尴尬佯咳一聲,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邁步往前走。
他總不能告訴林琅,這是他第一次牽女孩子的手。
火鍋店不遠,林琅覺得沒多一會兒就走到了,即使踩着高跟鞋也不覺得累。可明明看地圖上,他們竟已然走過了将近一公裡的距離。
傅若年選的這家火鍋店是簋街上挺有名的一家老北京銅鍋涮肉,兩個人輕車熟路點了幾盤肉和一份蔬菜拼,熱氣騰騰的銅火鍋就架上了桌。
林琅一直認為,北京人吃銅鍋有着嚴苛的儀式感。首先鍋子一定要幹淨,水要清亮,蔥姜蒜和大棗必須上了桌再放。而麻醬千萬不能是自己去小料台盛,須得店家調好了端上來,上面有韭菜花和醬豆腐畫的笑臉兒。
再到蔥花、香菜、辣椒油和一頭泛着淡淡黃色的糖蒜,分四隻小碗,規規矩矩地擺在食客面前,這餐前儀式才算完成。
她本人不太講究儀式感,但在銅鍋涮肉這件事上,也和被譽為“事兒媽”的林高科有着相同嚴重程度的強迫症。
倒不是不符合這個儀式的不能吃,而是那樣的隻能稱之為火鍋——
隻有嚴格遵守這些規矩,才能算作是銅鍋涮肉。
恰好,傅若年找的這家店,就是地道的銅鍋涮肉。
鍋裡的水開始沸騰,林琅拿了雙公筷,給傅若年那邊塞了幾塊鮮切的羊上腦。
“謝謝。”
傅若年溫然笑着道謝,把一盤林琅點的鮮切黃瓜條放在了她跟前,并未用自己的筷子給她夾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