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略客廳的吵鬧，紀清晨走向廚房，想要幫忙。

走到廚房門口，卻發現甯歎正站在一鍋冒着熱氣的竈台前，穿着一身灰色潮牌衛衣，一手拿手機将電話，一手拿着鍋鏟在攪動着什麼。

“寶貝，乖乖的……”

電話内容有些私人，紀清晨覺得不應該這樣堂而皇之的傾聽，正要離開時，甯歎卻忽然轉過了身。

紀清晨腳步頓住。

甯歎拿着手機，聽對面講話。

紀清晨朝他做了個手勢，示意自己先離開，卻被甯歎阻止，甯歎移開手機，對她說：“麻煩過來看下鍋。”

紀清晨本來就是要過來幫忙，聽他這樣說，便走了過去。

竈台上是一鍋紅豆糯米湯圓，甯歎把手裡的勺子遞給紀清晨，紀清晨接過，替換他剛才站着的位置。

甯歎站到一旁，手機沒有挂斷，将電話的聲音近在耳邊。

酒店的廚房空間并不大，但站兩個人還是綽綽有餘，然而，卻不知怎麼的，他們卻擠在竈台前兩公分的地闆上。

紅豆糯米湯圓冒着白色熱氣，飄然直上，紀清晨的臉浸在這道白色熱氣裡，變得濕蒙蒙的，皮膚不由得泛紅。

紀清晨拿着勺子，不斷的攪動，紅豆和糯米不斷地起伏沉沒，白色的湯圓偶爾劃過鍋鏟的邊緣。

甯歎的聲音還在繼續，“我還要十多天才能回去，好，謝謝寶貝，愛你，給你回去帶禮物……”

比平常說話時的聲調低了些，也溫柔了些，夾雜在這方不大的煙火氣裡溫柔缱绻。

紀清晨心神被分去了大半，直覺對面的人必定是個女孩子，而他很珍視對方。

“好，謝謝寶貝，愛你。”甯歎說完這句，就挂斷了電話。

紀清晨卻還有些恍惚，手上的動作近乎是機械性的。

甯歎視線劃過，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不施粉黛的一張臉，清冷出塵，穿着一身灰色柔軟衛衣，被煙火氣缭繞，又莫名顯出幾分溫柔。

甯歎上前，和紀清晨并肩而立。右手覆蓋在勺子的木質把手上，紀清晨這才恍然驚醒，下意識收手，退後一步。

“你講完電話了？”

“嗯，打完了。”甯歎說，“你攪得太快了，這樣會不容易熟。”

紀清晨上前一步，看着他攪動的頻率，三種大小不一的食材，在湯鍋裡回旋起舞，霎是好看。

她解釋，“我剛才擔心會粘鍋。”

甯歎說：“這隻鍋不粘，而且就算粘了，隻要你不嫌棄就行。”

什麼意思？紀清晨不懂。

甯歎偏頭看她，這是兩人今晚第一次面對面說話，“你不是喜歡吃紅豆湯圓嗎？”

紀清晨默然，想起開機宴上自己吃湯圓時因他一句話吓得打嗝。

往事不必再提，紀清晨轉移話題，“除了這個，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甯歎說：“我都做好了，你待會隻要專心吃飯就行。”

“……你怎麼都沒跟我說今天是你生日。”紀清晨有些不好意思，“我都沒有給你買禮物。”

甯歎笑了下，語氣輕緩，“我以前沒有過生日的習慣，這次是臨時決定和大家一起聚餐，我叫你來隻是想人多熱鬧一點，你不要有心理負擔。”

紀清晨撓了撓側臉，環視了廚房一圈，在島台上發現了幾個裝着菜的碟子，“要我把這些菜端出去嗎？”

“他們打完架了嗎？”

紀清晨探出頭，朝客廳望了一眼，通風報信，“現在氣氛比較焦灼，應該處于白熱化階段。”

“那再等等吧，你餓了嗎？”

“有一點，不過我可以留着肚子，待會好好吃你做的飯。”紀清晨語氣輕松。

甯歎沒有說話，紀清晨在廚房裡無事可做，但也不好意思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裡。

讓壽星給客人做飯已經是大逆不道，怎麼還敢把甯歎真的當廚子。

紀清晨覺得氣氛有些悶，正抓耳撓腮想話題時，甯歎忽然開了口。

“清晨。”

“怎麼了？”紀清晨問道。

“過來。”

紀清晨走過去，甯歎遞給她一隻白瓷小碗，裡面是淺淺的紅豆糯米湯圓。

“嘗嘗。”

吃飯不用說話，這一晚湯圓正合紀清晨的意。

紀清晨拿勺子舀了一顆大湯圓，送到唇邊咬開，濃郁的花生香氣在口腔裡爆開，味道微甜，紀清晨眯起眼睛，朝他豎起大拇指，驚歎道：“真好吃。”

甯歎見她一臉餍足的模樣，忍不住發笑。

紀清晨以為他不信，半顆湯圓吞下肚，加重語氣，“真的很好吃，快趕上五星級餐廳大廚了。”

甯歎忍笑，“其實我隻是讓你嘗嘗熟沒熟。”

紀清晨失語，張大嘴，“啊”了一聲，似是不敢相信。

難不成這湯圓其實沒熟，那她一副貪吃鬼的模樣豈不是丢人現眼。

甯歎終于忍不住笑出聲，那雙桃花眼在暈黃的燈光下，潋滟生輝。

紀清晨意識到他是在故意逗他，但得罪廚子的話沒法說出口，隻能背過身去，不想理他。

甯歎看着她的背影，神情一瞬間變得柔軟，那些放肆的情緒從眼底流瀉出來，毫無保留的落在她的身上。

失神間，甯歎恍惚聽到她的聲音。

“什麼。”甯歎沒有聽清。

“我說。”紀清晨轉身，撞上他的表情，心裡莫名一緊。

又是這種表情，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紀清晨想到，當時試戲離開時，他就對她露出過這種表情。

一下頓住，紀清晨沒有說話。

甯歎像是突然回神，轉身看着鍋裡浮起來的紅豆糯米。

“你說什麼？”甯歎的聲音很尋常平靜。

紀清晨慢了半拍，将手裡的碗放在流理台上，答道：“我剛吃了一顆，湯圓已經熟了。”

“嗯，那我盛出來。”甯歎關火，拿出幾隻幹淨的碗。

陳緩闖進了廚房，“飯還沒好嗎？我們要餓死了。”

甯歎回頭，“你們打完架了？”

陳緩聳肩，“什麼打架不打架的，說這麼難聽，我們這叫友好切磋。”

紀清晨想要拜托剛剛的氣氛，“我把菜幫忙端出去。”

說罷，便把島台上的幾隻碟子拿了出去。

等人走後，陳緩朝甯歎走近，不懷好意道：“怎麼，是我出現的不合适，打擾到你們了。”

甯歎邊盛湯圓，邊回道：“你話這麼多，不覺得累嗎？”

“你怎麼回事，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陳緩說，“要不是看在賀隋的面子上，你以為我願意管你啊？活該一輩子單身。”

甯歎把盛好的湯圓遞給她，“那真是謝謝你了，大小姐。”

陳緩朝他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端着碗就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