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去黑市買東西這件事,虞巧兒還是有些擔心的,因為就算這已經是很多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但是一旦被抓到,那肯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于是虞巧兒跟許秀雲一合計,兩人決定先在市裡面到處逛逛,快回去了再摸去黑市,這樣就算被人發現了兩人也能趕緊跑回來坐船,一開船岸上這些事兩人就都可以咬死不承認,東西也能往水裡扔。
兩人為這事兒都有點心虛,所以趕着最早一趟輪渡避開人群出的島,下床之後二人先去國營飯店買了兩個大餅,一人一個抓手裡吃。
虞巧兒吃甜口,許秀雲吃鹹口,價格都是4分錢一個,比人臉都大。兩人一邊吃一邊往百貨商場走,虞巧兒的眼神有意無意往那些小巷子裡撇,但并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隻好先随着人流進了商店。
剛跟莊和光在從現今最大最潮的蕭山百貨商場回來,虞巧兒在這裡實在提不起什麼興緻,但是許秀雲不同,她甚至都很少出島,所以望着貨架跟展示櫃裡的鍋碗瓢盆、煙酒茶糖都覺得新奇不已。
“巧兒,你快看這套碗,上面的花紋可真好看!”
許秀雲指着一套印着紅粉牡丹花的碗碟,眼睛裡滿滿都是想要,被目前常見的隻在碗咽處畫兩條藍線的碗一襯,牡丹花碗确實有些了不得,所以虞巧兒便替許秀雲問了服務員價格。
“同志,請問這套碗需要多少錢呢?”
營業員循着許秀雲手指的方向望去,待看清楚了貨品之後才開口報出了價格:
“這一套六個碗兩個疊一共是5元八毛錢。”
打聽清楚價錢之後,兩人都在心裡暗自咋舌,這個價格也忒貴了。
許秀雲:“意思是我家老紀在車間哼哧癟肚幹兩天半才夠買這個?”
虞巧兒:“這麼個醜東西竟然比杭城大酒店的吃兩頓還貴……”
見兩人沒有要買的意思,營業員趕緊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不一會兒兩人就開始冒汗,這時候肯定不能指望國營百貨商店裡面能有空調,但是風扇也隻有結賬的地方才有,所以兩個最不會虧待自己這張嘴的女人又一人買了一個四分錢的紅豆冰棍,才接着在店裡逛。
兩人逛着逛着,發現這裡的百貨商店還有賣面包跟熟食的地方。
虞巧兒是抱着吸取同行優點的心态看的,而許秀雲就不同了,她是抱着對好姐妹手藝至高無上推崇的心态看的,所以一個沒注意壓低音量就當着營業員的面大聲蛐蛐了。
“我怎麼覺得這些吃的聞着都沒你做的香呢?是不是這裡師傅手藝不行?如果換成你或者你家虞大廚這些吃的得再上兩個檔次!哈哈哈哈哈”
許秀雲光顧着捧高踩低,絲毫沒有注意到櫃台後面店員那張黑得像鍋底一樣的臉,趕在店員發火之前,虞巧兒稱了兩斤大白兔奶糖之後火速結賬,拉着許秀雲出了百貨商店。
虞巧兒原本計劃好了還得買點棉布做睡衣,再買點碎布頭給安安多做兩雙鞋子,小孩這個年紀最費鞋了。
好在兩人七拐八拐又找着一個小店的國營百貨店,進門左拐的地方就放着各色布匹,櫃台前站着兩個年輕的售貨員,正在叽叽喳喳地聊天,見有客人進來了,立馬熱情地問好。
虞巧兒說自己想要一匹柔軟點的布,其中紮着那個小辮的營業員裡面給她找出來兩匹布。
其中一匹是鵝黃色的,另外一匹是豆綠色的,虞巧兒覺得這兩種顔色都很素雅,摸起來也挺适合裁做睡衣。
許秀雲隻選了一匹暖黃色,然後她以專業裁縫毒辣的眼光回憶兩家人的身形,跟營業員報出了一個精确到尺的數量,讓營業員裁好,二人才結賬出門。
帶上布之後二人出門東西十分多了,互相幫着搭把手的時候,虞巧兒無意間瞥見了一個人,他站在商店門口右邊第二個巷子裡。
這人穿的都是最不起眼的衣服,但是神色卻跟路上的行人完全不一樣。
這個點不去上班在外面晃悠的人隻有兩種,一種是虞巧兒這種沒有工作的待業青年,而另一種則是年齡偏大已經退休的老頭老太太。
這個男人明顯不屬于他們其中任何一種,他沉默地貼着牆根站着,時不時打量着路邊的人。
虞巧兒突然福至心靈地想到了莊和光昨晚上說的那句:“要買那些不正經的書就得往百貨商店或者供銷社旁邊的巷子裡鑽……”
虞巧兒将手中的東西都放在地上,跟許秀雲說讓她幫忙照看着點,自己見着一個熟人去打聲招呼,許秀雲沒想那麼多就答應了。
虞巧兒朝着百貨商店門口左邊快走了幾步混進人群中,走出一段距離之後才又跟着另一批人朝巷子走去。
假裝不經意跟男人對視,然後彎着腰走過去,小聲開口。
“這位同志你好,我家堂嫂懷孕了我來看望她,但是忘帶票了買不着白糖,我能跟你換兩張票嗎?”
這人也機靈,立馬接話道:
“沒事沒事,我家裡還有多的,要不你跟我去拿點兒?”
虞巧兒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随機點頭答應。
兩人沉默地穿過這條巷子,又拐進了另一個死胡同,才看到一輛外形略顯老舊的自行車,兩側挂着兩個大包袱,原來這人就是傳說中的倒爺。
亮明了自己手中有貨之後,真男人也不拍了拍自己的兩個大包袱,開口問道:
“說吧妹子,你想要點什麼?總不會真是要白糖吧?”
虞巧兒也不想繞彎子浪費時間,直接明了地回答:“你這兒有沒有舊書?高中生看的那種語文數學這些科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