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白晝的确很低落，但工作歸工作，她還得靠這份工作生活，所以白晝也盡量調整了自己的情緒，把一點點在她看來不成熟的不穩重的情緒藏起來。就這麼捱了有一個多月，中間被陳回怼過好幾次，但白晝也忍了過來，她實在不擅長和别人起沖突，隻能盡量避免和陳回接觸。

唯二對白晝有安慰的是，一是國慶節到了，楊老師要來找她玩；二是今朝越來越聽她的話了。

“今朝，過來！”

白晝打開門将電腦扔在沙發上就往今朝撲過去，抱起來一頓狂揉，這樣的動作在近一個月幾乎每天都會上演，一開始孟铎不習慣也不樂意，但每次白晝回來的時候，他幾乎都還深陷在睡眠或者夢境中，所以基本沒有躲過，後來慢慢習慣，反而是懶得去躲了，反正隻是揉一會兒就會放下來，對孟铎來說，接受反而會比死命去躲要省力很多，而且每次白晝一臉欣喜地撲向自己的時候，那種情緒好像具有感染力，也能讓孟铎的心情好一些。問題就是，今天白晝并沒有立刻把他放下來，他擡頭，見白晝盯着他一臉沉思。

“今朝，你是不是長大了好多。”

孟铎不清楚自己現在變成了什麼樣，自從一個多月前他把那面裡在客廳的全身鏡撞碎之後，白晝就換成了貼在門背後的半身鏡。想到這兒孟铎突然意識到上次白晝因為抱自己受了傷，他把視線轉向白晝的手臂，之前有傷口的地方，還有幾道淺淺的疤痕，其實不仔細看都不太看得出來。

“今天想不想吃點别的。”白晝摸摸今朝的小鼻頭，把今朝放到沙發上，随後從冰箱裡掏出了些冷凍和蝦和巴沙魚，邊掏還邊回頭問今朝，“我給你煮點其他的，今天不吃雞胸肉了好不好。”

可以。孟铎下意識點頭，在心裡回答。卻見冰箱面前的白晝突然愣住，眼神從疑問變成驚訝再變成驚喜。

“今朝你剛剛是不是點頭了！你是不是聽懂我說話了！”

秉持着讓白晝受傷的愧疚，孟铎又點了點頭。他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份能被白晝識别出來，畢竟人變成狗這件事，孟铎自己都不相信。

“你真的可以聽懂！”白晝幾乎是尖叫着喊了出來，随後沖進卧室，毫不猶豫地把床上的小玩偶扔了出去，“今朝，撿回來！”

孟铎：······

大概是今朝無語的眼神太過強烈，白晝終于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有點蹬鼻子上臉，她讪笑兩聲，乖乖跑去撿回了玩偶，不過白晝内心的喜悅是一點沒減少，甚至煮蝦的時候，還哼起了歌。

第二天就是國慶，白晝難得起了個大早，開始乒乒乓乓收拾屋子，孟铎縮在窩裡，帶着困意看着白晝忙活，中途好幾次差點睡過去，又被收拾的聲音吵醒，他有些無奈，索性直接鑽出了窩，跳到沙發上坐着放空。大概是白晝看見今朝醒了，先去煮了些肉放到今朝碗裡，才又開始收拾，孟铎吃了幾口，覺得有些索然無味，便又坐回沙發上。

大約是過了一個多小時，白晝才停下來，孟铎暗自慶幸自己終于能安靜地重新睡覺，正準備回窩，卻被白晝抱起來，放進了背包裡。

“今朝，出門啦！”

孟铎：？？？

孟铎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自己需要偶爾了解下白晝的行程。

裝他的背包是透明的，還有個拳頭大小的洞，可以讓孟铎把頭伸出去，除了有些颠簸之外，倒也沒什麼别的毛病，不過白晝也隻背着孟铎走到了小區門口，就坐上了網約車，孟铎透過背包可以看到車窗外不斷往後移動消失的風景，車輛行駛過酒苑大道的高架時，孟铎甚至看到了那熟悉的大廈上巨大的“铎”字。那一瞬間孟铎有些恍惚，以為自己是回到了那作為人的、還未曾得過抑郁症的日子，但低頭闖入視線的毛茸茸的爪子又一秒把孟铎拉回現實，孟铎心中波瀾無驚，收回視線繼續看着窗外，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已經接受變成狗的事實，相較于那段痛苦的日子，現在孟铎的生活，能好好吃飯，能好好睡覺，也能在自己躺在冰冷的碎玻璃中的時候，有個人能把自己抱起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不糾結是否能夠變回去了。

畢竟已經回不去了。

孟铎平靜地想。

車在華城西站門口停下，因為帶着狗不能進車站，白晝把背包換到胸前抱着，在陰涼處等楊老師，十月份的華城十分涼爽，白晝穿了兩件衣服剛好，而孟铎在背包裡也不覺得悶熱，陽光透過背包落在身上，孟铎甚至覺得有點舒服，一人一狗等了有十分鐘，白晝的手機響起。

“我在東廣場入口外取票的地方，旁邊就是等出租車的隊伍······”白晝環視了一圈，位置還沒描述完，她就一眼鎖定了那個穿着長裙帶着帽子拖着橄榄綠行李箱的姑娘，“诶诶诶楊老師我看見你了！你往左看！”

楊江雪往左看去，遠遠地白晝在積極地向她招手，她被白晝有些滑稽的動作逗得噗呲一聲笑出來，邊笑邊拖着行李箱快步奔向白晝。兩人隔着背包相擁了一秒鐘，就非常默契地放開彼此，沖向排出租車的隊伍。

“讓我看看朝朝。”楊江雪轉身，原本十分禦姐的清脆的聲音秒變夾子音，“哎喲我們的朝朝真可愛～來姐姐摸摸。”

孟铎驚恐地往背包角落裡縮了又縮，唯恐楊江雪把手伸進洞裡薅他，接受白晝揉自己已經是孟铎的極限，他不樂意讓别人也這麼做，好在楊江雪看見自己後退的動作後識趣打住，“晝兒，你們家今朝看起來不是很歡迎我。”

“它怕生，我這都混了兩個月才勉強跟今朝混熟了一點，這才帶着接你來了。”

楊江雪毫不在意地揮揮手，“行吧，看在它長得這麼可愛還來接我的份上，我就不跟它計較了。”

“感謝人美心善的楊老師包容我們家今朝～”白晝說着，還把手搭在腰間做了行禮的動作。

“啊哈哈哈哈你幹嘛啦～”楊江雪嬌羞一笑，一巴掌把白晝拍了出去。

到家白晝把今朝放出來，就開始給楊江雪倒水。

“我覺得你這兒不錯诶，小是小了點，但該有的都有。”楊江雪參觀了一番，感慨道，“不過房租也是有夠貴的。”

“我們公司不是有租房補貼嘛，其實一個月算下來，我覺得自己墊的錢也還能接受。”

“對了，”楊江雪喝了口水，噔噔噔跑去開行李箱，“我媽不是知道我要來找你玩嘛，然後又聽說你養了狗，讓我帶了些東西，這個是她烤的雞胸肉幹，煮熟了烤的，給狗子磨牙，這個是做的凍幹，有蝦，有魚，還有些兔丁，小鹌鹑，然後這邊是你的，這個是羊肉，我媽一大早去市場買的，已經切好了，抽了真空。你拿去凍着，這個是辣糊糊，帶了好多包，這個辣條，也是昨晚上剛買了就抽了真空。”

白晝看着楊江雪拿出的一大堆東西，驚掉了下巴。

“你東西呢？”

“哦，在這兒。”把東西都拿出來後，楊江雪才掏出一個小袋子，“三套内衣内褲，沒了。”

瞅着白晝驚訝的表情，楊江雪趕緊道，“诶诶诶可是你說的我啥也不用帶。”

“我的不帶的意思是，你可以空手來。”

“還不是我媽說外邊買的袋裝食品都不幹淨嘛，非得讓我帶，勸也勸不住。”

“嗚嗚嗚，”白晝誇張地一抹并不存在的眼淚，“什麼時候能實現一戶一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