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蘇燦回到辦公室，坐到椅子上，“沒什麼大礙，手臂輕微骨折，其他都是皮外傷。”

沒聽見人回話，蘇燦這才掀起眼皮，“不去看看？”

孟铎搖頭，，拿出一張燙金請柬，“謝了，下周四晚宴記得參加，周三晚上昭昭他們撺了個局，地址丢在群裡了。”

“行。”

孟铎話不多，蘇燦也是，兩人簡單地把事情說完孟铎便離開，以免耽誤蘇燦工作，走廊外密密麻麻的病人排隊等着看病，孟铎從中間穿過，走到電梯口，他又回頭看了眼人頭攢動的走廊，這才按下下樓鍵。

晚上查房的醫生依舊是蘇燦，白晝老老實實配合着蘇燦做檢查，她全程盯着蘇燦，沒瞧出什麼異常，待蘇燦離開，一旁的楊江雪才忍不住開口，“晝兒，我承認那個醫生戴着口罩看起來是挺帥，但你這一直盯着人家是不是太直白了點？”

“不是，”白晝伸手撐頭，一天下來，她已經快習慣自己的動作帶來的痛感，“我就是覺得有點奇怪，早上查房的也不是這個醫生，而且門外時常都有好多人走動，醫院人應該不少才對，但我們旁邊這床位就是一直沒有人。”

楊江雪轉頭望向旁邊空蕩蕩的床位，猛地想起早上孟铎說的那句“我做不到放着她不管”。

“你懷疑是孟铎？”

“不知道，”白晝長歎一口氣，“等我有機會問問吧。”

“說起這事，你現在到底怎麼想的？”

白晝盯着天花闆，腦子空蕩蕩的，約摸過了十多秒，才開口回答，“挺想見他的。”

“不心疼他這個天之驕子了？”

白晝伸手拿水，沒注意磕在床頭櫃上，疼得她龇牙咧嘴，“我現在心疼我自己。”

第二天早上依舊是蘇燦來查房，白晝這次不盯着蘇燦了，她一心都想趕緊收拾完東西辦出院手續回家，蘇燦顯然也看出了白晝不想繼續留，利索地檢查完，又照常叮囑白晝注意事宜。

“對了，下周三記得過來複查和換藥。”

正在一隻手往包裡塞水杯的白晝一愣，“可以周五嘛？”

蘇燦搖頭，無情拒絕。

“那醫生您周三什麼時候下班呀？我可以晚點來嗎？”

倒也不是白晝故意往後拖，實在是她最近太忙，這麼一折騰，周三那天大概率不能正常下班。

“可以，九點前。”

白晝輕聲道謝，轉身幫着楊江雪收拾東西，楊江雪不想讓白晝動，又把白晝趕回床上坐下，兩人折騰到中午才到家。客廳沒有了自行車，顯得空蕩蕩的，楊江雪把東西放下，巡視了一圈白晝的小房子，“你這東西好像比去年多不少了。”

“昭昭好多東西都給我留下了，上次從你那兒回來，也拎了一大兜子。”

“你這吃百家飯長大的呐？”楊江雪玩笑道。

“可不是嘛。”白晝莞爾。

兩人在家安靜休息了一個周末，楊江雪走的時候倔強地沒有讓白晝送，她沒帶什麼東西，來去自如又方便，待她離開，白晝才慢悠悠收拾上班用的東西。

第二天白晝直接寬松外套加長褲，在七月的天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才出門，骨折的手臂還吊着，左邊隻有個空蕩蕩的衣袖，看起來十分可憐。部門裡王曉甯大概也提前打了招呼，大家除了白晝來時多看了幾眼之外，就明海洋跑上跑下幫白晝拿東西，熱情地讓白晝依舊很不适應。

周三不出白晝所料，果然加班了，但考慮到蘇燦的下班時間，白晝還是在八點提前溜走，王曉甯知道她要去換藥，也沒攔着，隻叮囑了幾句注意安全。

白晝拿完号，就在蘇燦辦公室門口等着，辦公室裡蘇燦正在給一位急診病人處理傷口，白晝等了一會兒，就聽見叫到自己的号，她走進去，蘇燦示意她坐下。

“外套脫了，我給你換藥。”

白晝脫得慢，蘇燦也不急，他先簡單檢查了骨折的地方，才開始拆手臂上的繃帶，“換藥會痛，忍不了也得忍。”

白晝扯扯嘴角，心想這帥氣的面孔怎麼能說出這麼冰冷的話，不過她面上沒表現，隻是答了句好。手上腿上的傷口加起來處理了有半個小時，白晝坐在座位上，看着脫下白大褂和口罩後正在認真洗手的蘇燦，一時沒有動靜。

蘇燦倒是沒想到白晝還沒走，他開口問，“還有事？”

“蘇醫生，”白晝覺得自己心跳突然加快，連帶着整個人都有些緊張，“你是不是認識孟铎。”

蘇燦拿起桌上的一個小盒子，臉色毫無變化，“是。”

“你能帶我去見他嗎？”

蘇燦終于舍得掀起眼皮給白晝一個帶着審視的眼神，“小姑娘，我聽說不願意見他的人是你。”

“是，所以我想為自己之前的自私和不識好歹道歉。”

蘇燦沒回話，擡腳往外走，走了兩步又回頭，“不跟上？”

白晝一時欣喜，連外套都忘了拿，走出去晚風吹在身上時她才反應過來，七月的天穿件小吊帶倒也正常，但白晝這又吊着手臂又纏着繃帶的，又帶着幾分可憐的怪異。不過她一心跟着蘇燦，也沒有太把外套的事情放在心上，蘇燦帶着她走了大概有一公裡多，轉過街角後直接走進一家酒吧，酒吧裡音樂聲人聲夾雜在一起，白晝内心瞬間慌亂，身上雞皮疙瘩漸起，連帶着手都有些顫抖，她的藥放在了外套裡，這會兒也隻能硬撐着，蘇燦沒有注意到白晝的異常，繞過人群後往二樓走，到走廊盡頭，才推開一個包廂的門。

“喲，燦哥！遲到了啊！老規矩，罰三杯！”

包廂裡的人起哄，蘇燦隻把手裡的袋子扔到沙發上的一個人身上，随後回頭對白晝擡了擡下巴。

“我來我來，燦哥是因為我遲到的，我替燦哥給大家賠個不是！”

白晝覺得自己從沒有這麼機靈和社牛過，她将桌上的三杯酒一飲而盡，包廂裡原本嘈雜的聲音突然安靜，好半天才有人開口，小心翼翼地問到，“燦哥，這是？”

“孟铎的女人，走了。”

“不是吧，燦哥說來看一眼就真的隻來看一眼。”待蘇燦走後，包廂裡又恢複了熱熱鬧鬧的氛圍，誰也沒有把蘇燦的話放在心上。

再繼續往三樓走，人明顯少了很多，走廊偶爾有服務員走過，蘇燦走進另一個包廂，包廂裡燈光昏暗，人群在跟着音樂舞動，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樓密密麻麻的人群，明明大家都做着一樣的事，可是落地窗外和落地窗内，卻明晃晃地能看出來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白晝跟着蘇燦走到一個角落，她盡量小心避開人群，卻還是被碰到了好幾次，她也不敢分心，怕跟丢了蘇燦。角落裡一群人正圍着桌子玩遊戲，孟铎坐在中間，身着灰色的絲質寬松襯衣，領口大開着，露出精緻的鎖骨，他一隻手夾着煙，另一隻手随意地往桌上扔牌，臉上帶着幾分痞氣。白晝沒見過這樣的孟铎，一時失了神。

蘇燦在一旁戲谑地看着白晝的表情，他湊近白晝，輕聲說到，“見到了？很吃驚？”

白晝回神，轉頭與蘇燦對視上，自然也沒忽略掉蘇燦眼裡的嘲弄，她握緊拳頭，“嗯，見到了，很吃驚。”

“那就祝你玩得愉快咯，小姑娘。”

蘇燦說完，便擠進一旁的人群，開始玩遊戲，白晝深吸幾口氣，往孟铎那桌走去，正巧許昭昭起哄，要孟铎喝酒。

“少爺少爺！你輸了！喝！”

白晝伸手奪過，擡頭半瓶酒下去，“我替孟總。”

那一瞬間許昭昭内心無數個卧槽噴湧而出，她下意識看向孟铎，孟铎愣愣的，沒什麼反應，桌上的氣氛一時有些尴尬，她不動聲色地挪到白晝旁邊，拍拍白晝手背以示安慰，然後帶着白晝開始熱場子。

趁着大家玩遊戲的間隙，許昭昭才問到，“白晝姐姐，誰帶你過來的，是不是蘇燦那個狗東西？”

白晝正想回答，旁邊的孟铎卻突然站起來，把煙摁滅在煙灰缸裡便拉住白晝手腕往外走，手下是繃帶的粗糙質感，孟铎一頓，下意識減輕了手下的力度。

“你們先玩。”

晚風把白晝的酒意吹散了些，隻不過頭還是痛，白晝甩了甩頭，趁着酒勁上頭，鼓起勇氣開口，“孟铎，我跟你道歉，我後悔了。”

“你還想不想跟我在一起，我知道這樣對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不對，可我還是想再自私一次。”

孟铎眼眶發紅，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渾身是傷出現在自己面前，卑微又可憐地祈求着他原諒。他小心翼翼地摟過白晝，又不敢用力，“你什麼都沒有做錯，讓我以後好好保護你，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

此時白晝酒勁已徹底上頭，她已經得到想要的答複，便從孟铎懷中掙脫出來，準備打車回家，一隻手在身上胡亂摸了一陣，白晝這才恍惚想起手機和外套都還在醫院蘇燦的辦公室裡，她一時無言，尴尬又無助地看着孟铎。

“手機放哪兒了？”

孟铎微屈着腰，與白晝滿是醉意的眸子撞上。

“醫院。”

“我先送你回家，手機我找人給你送回來好不好？”

白晝搖頭，“你玩你的。”

語畢白晝便往醫院走去，腳步虛浮，孟铎跟上，輕輕摟住白晝的肩膀，“不想玩了，我送你回家。”

白晝這才停下腳步，她靠在一旁的路燈上，眼皮困得直打架，孟铎在一旁給司機打電話，又讓人送了披肩，兩人在路邊等着，明明誰也沒說話，可是氣氛就是異常和諧，相比之下，酒吧門口的氣氛就另類了很多。

“我說燦哥，你怎麼想的，帶白晝姐姐來這種地方。”

“小姑娘自己要求的，我總不好拒絕。”

許昭昭對着一臉虛僞的蘇燦翻了個白眼，“你也不怕少爺弄死你。”

蘇燦終于舍得把眼神從路邊的兩人身上收回，他微微偏頭，看着口無遮攔的許昭昭，“弄死就弄死呗。”

“你個瘋子，”饒是許昭昭已經認識蘇燦多年，也沒習慣蘇燦偶爾瘋批的毛病，“白晝姐姐去不了人多的地方。”